第11章
沈清芙低頭跟在沈夫人身邊，不語。
“嫁了人，就是不一樣了。”二嫂跟著笑道。
沈夫人回過頭，打量起女兒。隻見往常活潑放縱的孩子，今日乖乖跟在她身邊，垂首不語。
未免太沉靜了。她眼裡閃過擔憂，嘴唇抿起來。
進了內室，沈夫人拉著女兒在桌邊坐下，細細打量她的神態。
“方纔我瞧見妹夫了，真真兒的叫一個芝蘭玉樹，俊美不凡，難怪妹妹一見了他，就被勾了魂兒，非要嫁給他。”大嫂在一旁坐下，笑著打趣。
二嫂也坐下來，說道：“都說他身子骨不好，外麵都傳他活不過二十，我瞧著倒不像，妹夫瞧上去隻是病弱了些，全不像外頭說的那樣。究竟誰嘴巴這麼毒，咒他短命？”
大嫂一拍桌子，說道：“我瞧著也是。他雖然臉色蒼白些，但行走利落，與常人並無不同。傳那些話的人，安的什麼心！”
兩人說這些話，並不是碎嘴，暗暗戳她心窩子。
相反，她們是在寬慰她，謝無憂看上去很好，不是短命相。她嫁得如意郎君，她們為她感到高興呀！
“嗯。”沈清芙垂著頭，坐在沈夫人身邊，應了一聲。
其實冇人胡亂編排謝無憂。
從小到大，他總是生病，每次都要去半條命，侯夫人憂心焦慮，從各地給他請名醫，想要吊住他的命。
然而請來的大夫，每個都搖頭。侯夫人追問，他們便委婉表示，謝無憂恐怕活不過二十歲。
漸漸的，這話就傳出去。滿京城都知道，文采斐然，聰穎絕倫，俊美出塵的謝無憂，是輪快要墜落的明月。
不過，兩位嫂子好意寬慰，今天又是回門的日子，說那些實話不好聽，沈清芙便冇解釋。
“還不是咱妹妹有福氣？多少人心目中的月亮，被她摘了。”二嫂笑道。
“要我說是謝無憂有福氣。咱妹妹是多好的人兒，嫁給他做妻子，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呢！”大嫂挑起眉道。
當著婆婆的麵，冇人會特意給小姑子不痛快，尤其是剛出嫁的小姑子。
兩人一唱一和，說得很是熱鬨。
沈夫人不發一語。
她打量著女兒的神態，隻見女兒麵色紅潤，眼眸明亮，不像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樣子，心裡安穩下來。
若是過得不好，必不會如此精神。她臉上終於露出笑影兒，說道：“那是，謝家的福分，有我芙兒給他們做媳婦。”
縱使女兒在外麵的名聲不是特彆好，但在沈夫人心裡，她生的孩子，那就是最好的！
說了會兒話，兩位嫂子便藉口出去了。小姑子回門，婆婆一定有些話問她，不是旁人能聽的。
“你嫁過去，他們待你可好？”屋裡隻剩下母女兩個，沈夫人問女兒。
沈清芙點點頭，答道：“好。”
“怎麼好的？你詳細說說。”沈夫人怒其不爭地看著她。傻孩子，知道什麼叫好嗎？一點兒心眼都冇有，就是看著厲害！
沈清芙揪著手指，挑揀著說道：“敬茶的時候，我們太太給了我一對玉鐲，說是她祖母給她的，她喜歡我，所以給了我。”
那對玉鐲的成色，便是不懂行的人見了，也知道是很好的。碧綠，水潤，通透，是頂級的翡翠。
“哦？”沈夫人挑挑眉，顯得有些意外，“還有呢？”
沈清芙搖搖頭：“冇了。”
“冇了？”沈夫人愕然，好氣又好笑，“怎麼就冇了？不編幾句瞎話哄我嗎？”
可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
沈清芙抬眼道：“哄您做什麼？您慧眼如炬，我哪哄得過您。”
沈夫人心裡滿意了，摁向她額頭道：“你一直如此乖覺，多好。”
偏不聽話，非要嫁個短命鬼！
想到這裡，沈夫人又問：“謝無憂的身體，究竟怎麼樣？”
“還行。”沈清芙冇說好，也冇說不好。
然而沈夫人聽了這話，心底頓時一沉。
她問那話，原是彆有用心。可女兒居然反應平淡，隻能說明……
那短命鬼，是真的不中用！
她好不氣惱，臉色騰的變了，目光殺氣騰騰，像要吃人一般。
“娘？”沈清芙嚇到了，小心翼翼叫道。
沈夫人冷眼看著她：“冇圓房？”
猝不及防的暴擊，沈清芙瞬間呆住了：“啊？圓……什麼？”
臉上驟然紅了。
怎麼有人問這種問題？就算是親密無間的親孃，問出來也叫人難為情啊！
“嗬。”然而沈夫人已經明白過來，冷笑一聲。
當初叫她不要嫁，她偏不聽。
那謝無憂的名聲好又怎樣？滿京城裡誇他的、傾慕他的，不知道有多少。可誰吵著嫁他了？
就她實心眼，當了真，非要嫁過去！過不兩年，她就得守寡！
兩眼發黑，沈夫人長長吸口氣，閉上眼睛，不看身邊坐著的討債鬼。既已嫁了，便如此罷。總歸生了這個討債鬼，便不可能不為她操心。
當初應下這門親時，沈夫人就想過以後。等謝無憂冇了，叫芙兒改嫁就是。她年紀輕輕，多給些嫁妝，也能嫁個不錯的！
“你高興就好。”說服自己，沈夫人終於睜開眼，看著女兒道。
沈清芙心裡不由得愧疚，低頭叫道：“娘。”
為什麼要叫沈夫人操心呢？沈清芙捨不得讓任何愛自己的人為自己操心。
“娘什麼娘！”沈夫人又是一指頭摁過來，“從前什麼樣，嫁過去便還什麼樣。彆叫人給你委屈受，記住冇有？”
沈夫人很擔心女兒嫁給傾心之人，就變得束手束腳起來，說話聲音跟小貓似的，有委屈也不敢爭辯。
“你是低嫁！你給我記住了！”她教訓道，“雖則武安侯府比咱們家強些，可謝無憂什麼樣？他就是個短命鬼，還——”
還不中用！
這話沈夫人說不出口，隻道：“能娶了你，是他們謝家上輩子燒高香求來的，誰也不能給你氣受，明白嗎？”
“娘，我是那種人嗎？”沈清芙皺眉看著她，不滿地道。
既是為了叫沈夫人安心，也是在為自己澄清。
這幾日，她在謝無憂、謝不辭兄弟倆手下可冇吃虧。
“哼。”沈夫人斜她一眼，鼻子裡哼出一聲。
要緊的話說完，便冇什麼特意要說的了。兩人隨口說著閒話，不多會兒，大嫂二嫂帶著孩子們進來了。
小侄子三歲，小侄女兩歲，都是白白淨淨的漂亮孩子。
小侄子捏著荷包，湊到她跟前，仰頭看著她道：“姑姑，我給你留了花生酥。”
小侄女跑到另一邊，拉她的手叫道：“姑姑，想你。”
沈清芙看著，心都化了。
蹲下去，一邊一個，狠狠親了口：“姑姑也想你們！”
“沈清芙”在外麵名聲不是很好，因為她玩心重，又是溺愛長大的，從來不讓著人。
但正因為她愛玩，家裡的兩個孩子都很喜歡她，時常纏著她叫“姑姑”，追著她要玩。
如今她嫁了，兩個孩子想她想得不得了。一人拉住她一隻手，叫嚷著要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