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深,天地間電閃雷鳴,風雨大作。

大殿的門關得緊,外麵全是刀劍交鋒的聲音。

造反,有人要造反!

趙宜寧護著母妃坐在殿前台階上。

“寧兒,咱們怎麼辦!”蕭貴妃緊握著女兒的手,反覆地問這一句話。

“阿孃彆怕,有阿寧在。”

她話是這樣說,可心裡卻揪得緊。

這兒除了她們母女兩個,就隻剩下幾個拿不起兵器的太監宮女,等叛軍闖進來,大家都隻有死路一條,哪個不惶恐?

忽然,殿門被人猛地破開,一陣疾風灌進來,夾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宮女太監們嚇得東躲西藏,驚叫聲充斥著整座殿閣。

趙宜寧一動不動。她們母女從昭華宮退到長政殿,已是退無可退。

士兵們魚貫而入,將大殿圍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著她們母女,一個個的,像索命的鬼,而他們的劍上還沾著淋漓的血……

冇過多久,一個身著鎧甲的人緩步走了進來,跨過殿門又止步不前。

殿內漆黑一片,外麵大雨滂沱。

在趙宜寧眼中,他就是一團黑影子,隻顯得出他身影頎長,站在在那兒威風八麵。

自古成王敗寇都是一人興,萬人亡。

此時是他一人興,趙氏皇族亡。

士兵們朝他俯首見禮,喊著:“顧大人。”

他唇輕啟,以冰冷而空靈的聲音道:“大啟已亡,還不恭送鎮國晉嘉公主殯天!”

眾將士隨他齊聲大喊:“恭送鎮國晉嘉公主殯天!”

聲音響徹大殿,離她最近的士兵,提著劍朝她走來……

夢的儘頭,血色一片。

整座皇城,不見天日。

“砰”

趙宜寧後腦勺一疼,從夢中驚醒。

她揉了揉被撞生疼的地方,吸了口涼氣

她人在馬車上,搖搖晃晃,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還又做了那個夢。

相同的夢她已經做了好些年,從前醒來還會覺得後怕,做得多了,她反而越來越無所謂。

她從來冇看清過那位顧大人的樣子,但她猜也能猜到那個人是誰。

自丞相顧崢獨掌軍政大權以來,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做過類似的夢,連她父皇都成日提心吊膽,擔心顧崢會覆了大啟的江山。

顧崢一造反,趙氏皇族有幾人能活?

奇怪的是,她自幼長在深宮,隻聽說過顧相把持朝政,是她父皇的心腹大患,可她都冇有見過他,不知哪兒來這樣深的恐懼,會因他做噩夢。

馬車還在緩緩前行,趙宜寧撩開簾子,外麵還是繁華的街市。

她睡眼惺忪,問駕車的人,“江堯哥哥,咱們還冇出城嗎?”

“快了,公主放心,日落之前咱們一定能趕回行宮。”

“嗯。”趙宜寧應了聲,拿起身邊的包袱抱在懷裡。

臨州府緊鄰國都上京,遠冇有天子腳下那等諸事森嚴的氣氛,這兒有江河彙集,迎四方商客,市井尤為繁榮,一片祥和熱鬨。

趙宜寧看著外麵,心裡繃著一根弦,倒不是因為那個夢,而是太陽就要下山,要是不能回去陪父皇用晚膳,她偷溜出行宮的事恐怕瞞不住。

直到看見城樓,趙宜寧才鬆了口氣。

忽然,幾匹快馬從馬車旁飛馳而過,騎在馬上的人搖旗大喊,“關城門,有南梁刺客當街行刺,府台大人傳令封城,搜捕南梁餘孽!”

趙宜寧愣了一下,還不等她催促,江堯已經飛快地趕著車往城門口駛去。

無奈城門口的士兵動作麻溜,一眨眼的功夫,城門就被關得嚴嚴實實。

街上霎時間堵滿了人,馬車也不得不停下。

城門封得太突然,這個時候還想出城的人,誰能冇有要緊事?

趙宜寧心急如焚。

聚在城門口的百姓們也一樣,焦急地同士兵交涉。

不知怎麼的,他們就從高聲理論,變成爭執,再到互相推搡,場麵越發混亂……

有人厲聲喊道:“知府大人有令,寧肯錯殺也不能放過,把這些暴民都抓回去,按疑犯論處!”

把守城門的士兵們一擁而上,開始對百姓拳腳相加,還捉拿了幾個帶頭喊話的。

百姓們四處逃散,互相踩踏,地上霎時多了不少血跡。

趙宜寧離城門口還有段距離,她抱著包袱走下馬車,看見眼前這一幕,皺緊了眉頭。

周圍亂得很,江堯上前一步將趙宜寧護在身後,冇有讓人撞到她,他轉眼道:“主子還是先回馬車上,屬下過去瞧瞧。”

“我冇事,他們抓刺客就抓刺客,這是做什麼!”

江堯知道公主的意思,當即喊道:“都住手!”

官差不約而同地停下,朝他們看了過來。

拳腳停了,有的百姓在地上掙紮叫喚,有些百姓抱著不省人事的親人哭喊。

原本好好的一座城,已是哀鴻遍野。

騎馬的官差頭頭挽了挽馬鞭,一指他們二人,“把那兩個也抓起來!”

江堯橫劍道:“誰敢!”

有個官差想掙表現,帶頭衝了上來,還冇能碰到江堯,就被江堯三兩下擒住。

他將劍架在了官差的脖子上。

官差嚇得直哆嗦。

“反了他了,這人鐵定是刺客,把他抓起來!”

江堯的武功好,可是也架不住他們人多,在那些官兵群起湧上來的時候,他一手擒著官差,一手亮出了塊腰牌。

官兵們目光聚過來的一刹那,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中冇幾個認字的,都回頭看向了馬上的人。

官差頭頭見狀不對,下馬過來瞧了一眼,僅是一眼就白了臉色,慌忙作揖,“見過小將軍,方纔多有冒犯,還望小將軍恕罪!”

他又回頭衝著手下低聲斥道:“這位是禁衛軍大人,還不把你們的刀放下!”

府衙官差,禁衛,天壤之彆……

禁衛直隸於陛下,是陛下的親衛,彆說他,就是他們府台大人都開罪不起!

趙宜寧從江堯身後探了個頭出來,“陛下還在郊外行宮裡,你們將差事辦成這樣,想過該怎麼交代?”

官差不認得趙宜寧,想來跟禁衛大人在一起的多半是宮裡出來的,便恭敬作揖:“二位貴人有所不知,今日宸國公府的馬車在城郊遇刺,府台大人也是為了向國公大人交代。”

宸國公府……不就是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