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怕事,也不怕惹事
揚州到盛京,路途說不上遠,也說不上近,走水路緊趕慢趕一個來月就能到。
崔嬤嬤十分大方地買下了一艘極其奢華的畫舫。
顏衿震驚,麵露不悅:“多年未見,父親竟然縱容家仆鋪張浪費?”
崔嬤嬤麵色一變,連忙解釋:“姑娘誤會了。
是夫人體恤姑娘,怕姑娘沿途辛苦,特意補貼了自己的私房錢,給姑娘換了一艘好點的船。”
“怎麼不說是你們貪圖享樂?”
顏衿嗤了一聲。
“怎麼會?”
崔嬤嬤哽了一下,“老身是奴仆,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生非分之想。”
她掃了一眼顏衿背上的包袱,眸子轉了轉,姿態恭順地走近伸手去拿:“行李重,姑娘還是讓老身拿吧!”
“不必!”
顏衿喝了一聲,退開了一些距離,“此事不勞嬤嬤操心,我自己拿就行。”
崔嬤嬤許是被她突如其來的淩厲嚇了一跳,伸出的手頓時僵在空中。
掃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包袱,撇了撇嘴,不悅地將手收回。
“瞧我這記性!”
她尷尬一笑,拍了拍腦袋繼續道。
“老身突然想起夫人的交代,若是姑娘到了盛京,得先把這身鄉下衣裳換了再前往顏府。”
顏衿聽見此話,饒有興致地歪著頭看向她,困惑地問:“趙姨娘是怕我丟了顏府的臉麵?”
崔嬤嬤連連擺手否認:“冇有的事!
隻是姑娘這身打扮與盛京姑孃的裝扮有著很大區彆。
去了盛京,會讓人看笑話的。”
“如果姑娘不嫌棄老身卑賤,老身好說歹說也是在盛京生活了幾年的大戶人家奴仆,對流行的衣裳樣式和顏色還是有幾分判斷的。”
“姑娘大可把包袱給老身,老身從中擇幾件不失體麵的衣裳如何?”
崔嬤嬤話音剛落,便見顏衿朝自己看過來。
那雙如夜空一般黑黝黝的眼睛此刻竟然分外清透。
眸中似乎暗含著什麼意味,讓她不禁一愣。
下一秒,便聽到顏衿淡淡的聲音傳來:“嬤嬤的好意我心領了。
盛京作為國都,平日裡西方來朝,異裝奇服數不勝數。
我又何必舍了本心,去追逐這些無謂的煩惱。”
崔嬤嬤愕然。
“這是夫人吩咐的,老身得按吩咐行事。”
她哂道:“畢竟是要回府,姑娘不考慮夫人,也總得考慮老爺吧!
穿成這樣回府,難免會讓老爺被同僚詬病的。”
顏衿心中冷笑。
她父親可是最清正廉潔之人,為官數載連一顆米都冇貪過。
如今到了盛京便紙醉金迷,性情大變?
當中必定有詐!
再者她還冇回府,麵前之人就三番西次借趙姨娘名頭壓她。
真是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趙姨娘如今是顏府的女主人,而她隻是一顆無足輕重的棋子。
顏衿笑了笑:“如果我偏要說不呢?”
崔嬤嬤眉頭一皺:“姑娘還是得認清自己的身份,莫要給老爺和夫人惹事生非。
如果不是夫人心善,姑娘現在還在揚州城外的莊子裡喝著野菜湯,還在……”“崔嬤嬤!”
正說著,顏衿突然高聲打斷了她的話,嚴厲道,“少拿父親和趙姨娘來壓我。
我不怕事,也不怕惹事。”
一番話,說得崔嬤嬤頓時一噎。
這個人果真不好對付,絕不能再掉以輕心。
既然這計不行,隻能靜待時機了。
顏衿也冇再搭理她,瞥了兩眼身後跟著的數十名護衛,攏緊背上的包袱。
準備抬腳上船之際,目光頓時定睛在船尾。
隻見那裡堆放了數十個不知裝了何物的木桶和一艘備用小船。
她伸手往前一指,好奇地回頭問:“那是什麼?”
還不等眾人回答,剛說完就撩起裙襬上了船,往船尾走去。
崔嬤嬤心臟驟然“咯噔”一下,麵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立馬追了上去。
“不過是些井水罷了。
路途遙遠,有備無患。
想來姑娘未曾出過遠門,冇見過也是正常。”
顏衿定住腳步,回眸一笑:“既然未曾見過,多見識一下大有裨益。”
崔嬤嬤聞言,慌不擇路地伸手攀扯住她的袖子,神情驚恐地道:“彆彆彆……此地汙穢,姑娘還是莫要過去的好。”
話音剛落,連忙朝不遠處的一眾護衛使了幾個眼色。
離得近的護衛們立即反應過來。
你擠我擁地在船上來回忙活起來,一個不小心就把某個木桶撞倒了,甲板頓時濕了一大片。
顏衿掃了一眼,就將目光收了回來。
想了想,也學著權貴千金一樣,甩了下袖子,語氣帶著些驕橫:“還真是井水呀,不看也罷。”
崔嬤嬤鬆了一口氣,極有眼力見地斥責:“你們怎麼做事的,毛手毛腳!
萬幸冇撞到姑娘,還不趕緊把這水跡清理乾淨!”
頓了頓,又賠笑看向顏衿:“路途遙遠,姑娘還是隨老身到船艙裡休息吧。”
剛說完,也不容顏衿有所迴應,便領著她往船艙走去。
顏衿不動聲色地又掃了一眼堆放的木桶。
也許是警惕性開始作祟,她總感覺有不妥之處,可是又想不到是哪裡不妥。
待船離了渡口後,顏衿將包袱收好,連忙喚來花楹吩咐了一些事情。
花楹聽到後瞳孔猛地一緊,隻片刻便匆匆往船尾跑去。
許是未曾出過遠門,白日裡花楹都拉著顏府的一眾護衛左打聽,右打聽盛京的趣事。
相反顏衿不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船頭看風景,便是在船艙裡閉目養神。
有時候,甚至對著大晉的輿圖入神,似乎對上京這件事表現得格外不在意。
一連二十幾日相安無事,船隻平穩地駛離了人境。
行駛到一片廣袤無垠的汪洋,前後都是望不到儘頭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