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樣的時節是犯春困的時候,我眼皮漸漸合攏,覺得累到了極點,像是追了一天風箏,爬了一天樹,玩了一整天的瞎子摸象那麼累。

我淺淺一笑,輕聲喟歎:“梨花落了,該回家了……”

番外

席鈺始終都想不明白,她為什麼到死都想著回家。

她是受了多少委屈,至今還想著回家。

一開始他的確是不滿這婚事,他不是不喜歡這個人,隻是不想這麼早安定下來,況且他在攻打大燕的時候,也吃過不少虧。

他不喜歡大燕人,所以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他決定給她一個下馬威。

可是他越想對她狠一點,心裡就越煩躁,她為何這樣低眉順眼,為何這樣瘦弱,說兩句話她就一副要哭的樣子,她似乎很怕自己,最後搞得席鈺也不知道該如何發狠了,隻能倉皇離開。

好在他來了差事,不用麵對她了,他不習慣家裡突然多出一個妻子來,這讓他覺得十分不自在,心裡發悶,無處疏解,他本來應該十分討厭這個妻子,應該是第一眼見到,就覺得麵目可憎纔是,但他卻怎麼都討厭不起來,可這差事也不是要辦一輩子,他到底是要回家,再回來的時候,他就逮到了沈梨爬樹,當下彆提他有多興奮了,他就知道她的低眉順眼都是演的,她確實如傳聞中那般不知禮數,不守規矩。

可這樣的興奮落了空,她不僅守了規矩,被欺負了,也不說,她把一切都做得很好,而自己竟然還洋洋自得地覺得她終於犯錯了。那一天他心裡那種火燒得更烈了,自己是有多糟糕,才連一個小小的她都護不住。

最讓他生氣的是,她竟然說要離開,她說要走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絲心慌,他席鈺在大軍壓境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說要走,他竟然覺得心慌。

那天晚上他氣不過,又折回房間去了,他害怕她跑了,可是小小的她蜷縮在床上,在夢裡啜泣,傷口也冇人包紮,那模樣瞧著可憐極了,這時他開始心疼這個可憐無依的女子。

他打算好好對她,可是她好像從來不依賴他,連他冤枉了她也是,他看得出她很喜歡那塊布,隻是以柔對自己恩重如山,他不想看見她同以柔爭吵,那種布她想要的話,他能給她一箱,可她就認下了是自己的錯,他也很鬱悶她為什麼總是這樣,把所有事都藏在心裡,他寧願她來罵他甚至打他,他都認。

可她總是那麼乖巧,不爭不搶,不吵不鬨,還跟自己一起去跪北蕭王,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心裡的鬱悶也不重要了。

他終於承認了,她就是走進了自己心裡,他要對她好,好到她心甘情願地敞開心扉,這種感情在江之遙來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他討厭江之遙,恨不得立馬取了他的命,他不喜歡江之遙用那樣溫柔的眼神看她,他不喜歡她在見到江之遙後方寸大亂。

他嫉妒得發狂,他們一起長大,她可以習慣性在他麵前展示脆弱,說想要的東西,他甚至還敢當著自己的麵叫她箬箬,他覺得自己輸了。

他覺得不甘,她到死的時候都想著回家,會不會她想的是回到他身邊,即使那個人已經成為了廢物,她也要回到他身邊嗎?

他想不明白這些事,他不會讓她走,即便是她的屍骨,他也要留在北蕭,她是他的妻子,他們必須合葬在一起,他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回憶他們在一起的點滴,他試圖去找她也動心的證據,可越去深究他越覺得自己殘忍。

房間裡到處都是她的痕跡,她給他做的衣裳,一個公主是怎麼學會做衣裳的,還有她製的茶,她一雙嫩生的手到茶鍋裡去翻炒,真的不會疼嗎?以及書案上的賬本,厚厚的一摞,裡麵全是她娟秀的字。

她葬禮時,丫鬟來詢問席鈺她喜歡吃什麼,好擺貢品,他想了半天,最終隻有沉默,他不知道,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隻知道她總是安靜地觀察每一個人的情緒,在該笑的時候笑,該大度的時候大度。

葬禮的第三天,他推翻了靈堂,砸爛了牌位,帶走了被燒得隻剩一小盒的骨灰,眾人都覺得他瘋魔了,他隻是要送她離開,回她心心念唸的故鄉,她在那裡纔是公主。

後來人們都說席鈺厭極了這位公主,即便她死了,也不願她的屍骨留在席家的官墓中。不過從那以後,他也冇有再娶,他一個人用一輩子去體會了鋪天蓋地的思念。不知道她的亡魂會不會乘著大燕繾綣的春風,來看一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