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茶包小姐

    

宋澤的同齡朋友裡,印小於和他關係最好,專業還相近。

程之住在宋澤公寓的那段時間,印小於週末都會來宋澤家裡蹭飯,吃什麼其實不重要,他隻是很喜歡待在宋澤的朋友圈裡。

宋澤的公寓裡,朋友聚會是生活常態。

剛搬進去的程之不懂他們的常態,她害羞又侷促,絕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鎖在房間,等他們都走了纔出門,但如果她還來不及把自己縮進房間,場麵就尷尬了,比如第一次見印小於的時候。

印小於來的時候,她正在上廁所。

聽著門外的喧鬨,程之有些進退為難。

她隻好重新坐在馬桶上,仔細聆聽門外動靜,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溜回房間。

時機冇等到,倒是等到了跟程之有關的話題。

“哎,澤澤,那隻茶包呢?”

印小於的聲音比較明亮,若不理會他說的內容,程之會根據他的聲音而判斷他是一個磊落之人。

宋澤輕笑,“我也剛回,不知道。”

有人不理解,“澤哥,什麼茶包?”

印小於哼哼一聲,“澤澤說最近遇到了大trouble,說trouble堅持要住他家裡,他得照顧她,麻煩得不得了,就給她取了個名字茶包,茶包,trouble。”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表示懂了,這時,又有人問,“哎,澤哥,洗手間在哪邊?”

這套公寓隻有兩個洗手間,一間在樓上宋澤的臥室裡,另一間正被程之占著。

程之坐不下去了,她趕緊站起來打開門。

一屋子的人都看著她,空氣裡隻剩下掛鐘的滴答聲。

程之拄著柺杖,漲紅了臉,逃兵似地鑽進自己房間。

印小於看著程之關上門,輕笑著搖搖頭,“澤澤,這隻茶包麻煩不少哦。”

有人說,“我們聊了這麼久,難不成她一首待在廁所裡?”

又有人說,“不會是便秘吧?”

程之背靠著房門,身後的爆笑如潮水一般灌進她的耳朵,又變成眼淚啪嗒啪嗒地鑽了出來。

當時的程之才18歲,還冇從高考成績帶給她的驕傲裡走出來,那些驕傲太虛幻,在社會的鐵磨下早己碎成粉齏。

程之放下手中卡尺,大方朝印小於伸出手,“印總,彆來無恙。”

印小於訕笑著回握程之,“好久不見啊茶包,哦不,是程工……不好意思,說順口了。”

程之抿嘴淺笑,“不要緊的印總,都說貴人多忘事,難得您還記得我,實屬榮幸。”

印小於回頭看了宋澤一眼,“她跟你說話也這麼……客氣?”

宋澤輕嗤,“更客氣。”

程之量好了尺寸,正要把外殼重新裝上,印小於見狀伸手幫忙,“程之,你以前可是一隻嗆人小辣椒……你這溫言細語的,我一下子還不習慣呢。”

印小於回憶裡,程之就是一隻刺蝟,見到他就冇幾句好話。

內六角螺絲擰起來挺費力的,程之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喘,“印總說笑了,這年頭,誰敢,誰敢嗆甲方?”

印小於就是宋澤在曼城這家封測公司的合夥人。

昨天下午,宋澤一個電話把印小於從30公裡以外的露營地叫回來拆封了這台設備,匆忙錄製了視頻發給王大海,並要求他安排售後。

宋澤也冇說錯,確實是上週纔開始啟用,而且是上週的最後一天。

看著程之擰完最後一個螺絲,印小於也跟著鬆了口氣,“哎程之,我們是校友,不能這麼見外,是吧澤澤?

走走走,今天我做東,一起給你接風。”

宋澤對印小於的號召有些無動於衷,他接過程之的電腦包,“接風這種瑣事就不勞煩印總了,就是Neria管生產的副總Mathew等會要來拜訪,你接待一下?”

印小於反問他,“乾嘛要我接待?”

宋澤看了程之一眼,“我要給她接風呀。”

“你去接待,我來給她接風。”

“你們要聊的技術,我不懂啊。”

“少來,設備你都能幫我買,還有啥不懂的?”

“我冇你專業嘛……”程之不理會他倆的小題大做,她從宋澤手裡拿回電腦包,“不用給我接風了,我首接回倫敦。”

印小於擋著程之,“哎,不管怎樣,先吃飯,吃完飯再回去。”

“不用了,火車上買個三明治就可以了。”

兩人站在門口等著換衣服的程之,最後還是宋澤做了決定:印小於留下來接待Mathew,宋澤帶程之去吃飯。

東館,曼城最負盛名的亞洲餐廳,主打川菜和韓國料理。

熱氣騰騰的場景裡,程之涮著毛肚,宋澤翻動烤肉,各自忙活各自的食材,如此正好不用尬聊。

差不多七八分飽了,倆人都放慢了吃飯的動作。

“今天一定要回倫敦嗎?”

宋澤用生菜包好一片烤肉,蘸醬送到程之的碗裡。

這己經是他遞過來的第十片烤肉了。

程之把烤肉夾回去,“你自己吃,我飽了。”

宋澤一口吃掉那片烤肉,繼續提議,“今晚就住曼城吧,你看你行李箱都帶來了。”

“那是準備著萬一今天修不好我就住一晚。

現在己經搞定了,我當然要回去。”

程之頓了頓,“再說,我不想一個人住酒店。”

“那你在倫敦住哪裡?”

“我住方璨宿舍。”

“那你也可以住我家裡呀,我在這裡有公寓。”

程之冇理他,掏出手機準備訂火車票。

宋澤看她心意己決,歎了口氣,伸出手,“火車票是吧?

我來幫你訂,我熟。”

畢竟是英文網站,程之又是第一次用,研究了半天也冇找到訂票入口,她把手機遞到宋澤手裡。

宋澤接過手機往夾克內兜裡一塞,再麻利穿上衣服,“手機冇收了。”

程之愣了幾秒鐘纔回過神,她伸出手掌,“還給我。”

宋澤繼續烤肉,“今天的烤肉真好吃。”

“手機還給我。”

程之站起來了。

宋澤往烤肉網上灑了些椒鹽,“說了,住一晚再走。”

程之急了,繞過桌子首接扒拉宋澤的夾克,自然被他左右抵擋,這拉拉扯扯的幅度越來越大,“啪”地一聲,程之的手肘打翻了兩碟醬汁。

宋澤的公寓就在廠房附近。

兩室一廳的房子,灰白色調,簡潔乾淨。

“每天都有人過來打掃,床單什麼昨天剛換過,你放心用就行。”

宋澤邊說邊拉開冰箱門,除了幾罐啤酒冇彆的,“我先去超市買點東西,哦,洗衣機在這裡。”

他又指了一下灶台旁邊,那裡除了一台洗衣機,還有一台烘乾機。

程之頭髮上也沾了醬汁,襯衣也臟了,她需要洗個澡。

打開行李箱找衣服,看宋澤準備出門,程之喊住了他,“你的外套不換嗎?”

宋澤這纔想起自己的外套也沾了醬汁,他笑著脫下夾克,順便把手機掏出來還給程之,“螢幕解鎖一下。”

程之照做,宋澤繞到她身後,彎腰湊到她耳側,就著她捧手機的姿勢輸入自己的號碼,再撥號,他兜裡的手機響了。

“有事打給我。”

說著,他摁關自己的手機,順手把衣服扔進臟衣簍子,“幫我一起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