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督促完嬿婉練完今日的字後，弘曆同往常一樣在九州清宴殿內批閱奏摺，在連續批閱了二十多個“知道了”後，弘曆終於看到了一份不一樣的奏摺。

是一位大臣進獻了十幅米芾的字，弘曆想起了他所在的世界也發生過一樣的事情，便在奏摺上批覆道：是假的，不要。

然後又掀開了下一本奏摺，略微掃了一眼，是那爾布彙報在河工修建堤壩進度的奏摺，弘曆看了一眼，繼續寫下了“知道了”。

雖然這樣寫，但弘曆想的是，若這那爾布差事辦的不錯，就找個機會提拔一下，順便將如懿的位分提一提。

畢竟是潛邸舊人，弘曆雖然不大喜歡她，但想著這些日子以來，如懿還算規矩，也不再計較以前的事。

惦記著提拔那爾布的事，弘曆對河工修堤一事頗為在意，因為這也關係著百姓的生計，誰知冇過多久就傳來那爾布在巡查堤壩的時候失足落水，已經過世了。

弘曆感歎了一下，下旨恢複了那爾布的佐領之位，讓他的喪事也能辦的體麵一些，又派人告知如懿一聲準許她回去探望，見那爾布最後一麵。

又想起這些時日來，富察琅嬅因為馬齊離世一事悲痛欲絕，儘管已經賜了馬齊諡號文穆，厚賞府裡喪銀治喪，但弘曆還是擔心富察琅嬅的身體，於是在安排好瞭如懿阿瑪的後事後便前往長春仙館陪伴皇後了。

剛與江與彬敘完舊的惢心回到綰春軒，就在宮門口遇到了進忠派來通傳那爾布一事的小太監。

小太監因走得急忘記打傘被淋了一身的雨，因為雨水的拍打也冇看清路，就這樣直沖沖的撞到了撐著傘的惢心。

被突然的大力撞的踉蹌的惢心歪向一邊，意識到自己撞到人的小太監連忙道歉，惢心看他清秀的麵孔也冇責怪，而是好聲好氣的問道：“公公是到綰春軒有什麼急事嗎？”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小太監見惢心這樣問他，他也冇過多思考就說道：“進忠公公讓我來告知嫻貴人，那爾布大人因公殉職，皇上特許嫻貴人回去見大人最後一麵，以儘孝道。”

惢心聽到那太監的回答麵露驚駭，也顧不上什麼儀態，將手中的傘塞到小太監手中就奔回了綰春軒，那小太監見惢心的模樣也意識到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便撐著傘慢悠悠的離開了。

如懿正坐在殿內繡花，精緻的護甲戳著緊繃的布料，嘴裡還哼著一曲小調，很是悠閒。

緊繃的繡架上是一幅針腳粗糙的荔枝圖，旁邊還有幾朵青色的櫻花，好不容易繡完最後幾針，如懿便聽到惢心匆忙的步伐，口中還在不斷呼喊著她。

鮮少見惢心這樣失了規矩，如懿不急不忙的捏起兩根手指將繡好的圖案從繡架上取下來，揚起一抹欣慰的笑意，淡淡的訓誡道：“都說了，心要靜，不能失了體麵。”

“說吧，什麼事？這樣急匆匆的？”

眼前霧濛濛的一片，惢心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她的眼淚，帶著哭腔道：“主兒，剛剛皇上派人傳話，說老爺他……”

聽到是弘曆的傳話，如懿笑著捧著手中的繡樣，看著狼狽的惢心，心情很好的開口追問，“阿瑪怎麼了？”

“老爺他查巡堤壩時，失足落水被洪水捲走，溺斃過身了。皇上準許主兒再見老爺最後一麵，以全孝道。”

聽到這樣的訊息，如懿放下了手中的繡樣，提起裙襬從繡墩上起身，精緻的馬蹄底的旗鞋不急不緩的踩在玉石鋪就的地板上，發出有序悅耳的聲音。

惢心見如懿有出去的打算，連忙拿了一把傘跟在如懿身後，淡黃的傘麵為如懿遮住了頭頂的小雨。

邁著優雅的步伐，如懿找到了今日當值的淩雲徹，在隔著老遠的距離，如懿的步伐突然加快，高聲呼喊著正在巡邏的淩雲徹。

“淩雲徹！淩雲徹！”

惢心一路小跑跟著如懿，雨水的聲音將如懿的呼喊減弱，終於在如懿不放棄的呼喊下，淩雲徹回過頭看到了向他快步趕來的如懿。

與同行的趙寶鐵說了一聲，淩雲徹快步跑向如懿，關心的看著如懿，“怎麼了？”

見到了淩雲徹，如懿放下心來，便向淩雲徹說道：“淩雲徹，我聽說我阿瑪出事了，你能不能幫我回府裡看一眼，看看我阿瑪到底怎麼了？”

見如懿少有這樣不安的口吻，淩雲徹連連安慰，“你彆著急，我去你府上看看。”

聽到了淩雲徹的應承後，如懿還是有些不放心，懇求的看著淩雲徹，“你能不能現在就去？”

這樣不合理的要求按理來說淩雲徹不該答應，但是在看到如懿懇求的眼神後，淩雲徹的心中一軟，便想也不想的點了頭。

“那我在這兒等你回來。”

如懿呆呆的望著淩雲徹離去的背影，惢心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給她撐傘。

雨越下越大，甚至還吹起了風，早就被雨淋濕的身體被風一吹更覺冰涼。

隨著時間的流去，如懿耷拉著肩膀不安的在長街上左右走動，隨後便將身體倚靠在宮牆上，雙腿不斷的抖動著，帶動著身體的抖動，微腫的手指緊貼著牆麵，隻餘兩根帶著藍色護甲的尾指翹起。

風越來越大，見如懿還是冇有離開的打算，惢心便開口勸道：“主兒，非得在這兒等嘛？下這麼大雨，我怕你著涼了，咱們回綰春軒等吧。”

依舊保持著抖動的動作，如懿眨了眨眼，略帶哽咽的說道：“我就在這兒等他回來，我不信阿瑪就這樣走了。”

見如懿不願離開，惢心也冇再開口勸說了，隻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繼續感受著身體的冰涼。

終於，在天黑後不久，淩雲徹帶回了確切的訊息。

在淩雲徹口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如懿便在惢心的攙扶下，慢慢的走回了綰春軒。

回到了綰春軒的如懿呆呆的坐在床上，抱著自己的膝蓋，一言不發，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見如懿一副失了神的模樣，惢心連濕衣服都冇換，蹲在如懿身邊勸慰道：“主兒，淩雲徹已經去府上打探過了，老大人的喪事辦的順利，主兒也該安心了。”

聽到惢心的勸慰，如懿抿了抿嘴，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都是我不好，害了阿瑪，若不是受了我的連累，阿瑪怎會去河工上受苦……”

聽著如懿自責的話語，惢心張了張口，但最終還是冇在勸慰下去，而是離開瞭如懿床前，讓她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惢心的心中滿是疑慮，為什麼如懿不願相信皇上的話？為什麼如懿不回府見老大人最後一麵？為什麼如懿出了事第一個想到的會是淩雲徹？

種種問題盤繞在惢心心中，她有些不敢深想下去，索性不去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