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電光無涯3
“叮叮叮……”一陣悅耳的金屬撞擊聲響過之後,修長的人又悠閒地走向淩海。
黑衣人的眼神都變了,若是不蒙麵的人,對臉上的神色描述肯定很精彩。
尖聲尖氣的聲音響了起來:“朋友,你想為淩家架梁子是嗎?淩家被我們滿門都滅了,你稱量稱量,自己有多少斤兩。”
修長的中年人臉色大變,本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下子飛得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驚,是怒,是悲。
“真的,淩家全都被滅?連淩家二莊主和大莊主你們也能殺得了?”修長的人難以置信地問道。
“不錯,全都被殺,不信問一問這淩文風的惟一孽子便可證實我的話。”那尖聲尖氣的人得意地指著淩海道。
“是不是?小兄弟。”修長的人急切地問道。
淩海冇有說話,但那張小臉已經怒得發紫,那雙本來靈秀的雙眼中充滿了熾烈的仇恨。
修長的中年人仰天長歎,剛纔淩海的眼神已毫無保留地告訴他這是事實,所以他仰天長歎。
“好,好,很好,你們,你們統統都得死!淩大哥呀淩大哥,我還未來得及報你的恩情,你卻先去了,叫我好寂寞呀,好寂寞。”修長的人由凶狠變得淒惋地道。
“你到底是誰?”尖聲尖氣的人心神有些慌亂地問道。
“殺手之尊——司馬屠!”修長的中年人冰冷地道。
尖聲尖氣的人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江湖之中誰不知道司馬屠之名。司馬屠崛起江湖不過五年而已,他是一名殺手,一名殺無不死的殺手。司馬屠從來冇有失手過,自從五年前獨闖天山,殺儘天山派三**邪道高手一舉成名。四年前司馬屠將武當掌門之表弟太陰真人斬殺於天柱峰,並將其至死之因用太陰真人之血書於其道袍之上。
某年某月8日子時,在西蒿坪,強姦了一名村夫之妻;
某年某月9日寅時在洛陽殺死威揚鏢頭並奪其紅貨紫貝珠;
某年7月4日在高陽紫竹山村奸一幼女,故有人以五文銅錢雇我取他臭頭。
同年七月,獨闖南海門,將南海門前任掌門龍不回斬殺於南海彆院,並將早已寫好的罪狀貼於龍不回之身。
某年某月7日辰時,姦殺一漁民之女,並將其屍拋於枯井之內;
某年6月10日早晨,借酒醉裝瘋殺死酒樓老闆,並奸其妻;
同年8月30日午時,在南海之上截殺一年老還鄉之官員,奪其家產白銀四萬兩。
今有人以兩百兩白銀雇我取他狗命。今後南海門若不行善事,則比天山派更慘十倍!司馬屠,某年某月某日。
三年前司馬屠組成殺手聯盟,自己則被江湖稱為“殺手之尊”。他成立殺手聯盟向江湖提出三個非常明確的限製:
小孩嬰兒、殘、孕不殺,清官仁義之士不殺,不會武功之人不殺!若江湖朋友不按要求來雇,本盟將扣除所花全部費用及活動經費二百兩白銀,其他全部退還。
組成殺手聯盟後,司馬屠共接了五百七十六樁生意,其中有十六樁生意是在限製之外:有人以一千兩白銀雇他殺一清官,所以他便還八百白銀並夾帶一張大白紙。紙上寫道:該官為官十年,私用官銀一兩五錢,私拿狼毫毛筆兩支,共斬十七人,有九人是因謀財害命而判死刑,有兩人因姦殺罪而判死刑,有六人係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十年間共判一百一十七人入獄,隻有一人是受冤在獄中呆了半年,因此此人是一名大大的清官,我按規矩取二百兩紋銀作為活動費用,司馬屠拜謝,某年某月10日。
還有一人以五千五百兩雇聯盟殺百花莊莊主柳桃根,司馬屠派人查探發現,柳桃根一生殺了二十七人,其中有十七人是正在搶虐村莊的山賊,有八人是江洋大盜,有兩人是采花盜。便將柳桃根平生所殺之人一一列出,並將所殺之人的罪狀全都寫明,還將柳桃根取財之道也寫了出來,交給雇主,並扣取活動費用二百兩銀子和所花之銀一百兩,退還白銀五千二百兩。
如此等等,讓江湖之人大為驚愕,更使司馬屠之名變得更具有魔力。而殺手盟也越來越龐大,而這些殺手全都是經過司馬屠嚴格的考驗和觀察後才吸收進來的,每個人的功夫都融合了其他殺手之特長。而司馬屠的功力之深卻冇有人能知道。也許有一個人知道,那便是淩文風,但他卻已死了。
因此,尖聲尖氣之人一聽對方是司馬屠,就打了個冷顫。
“我現在就要動手了,你們準備。”司馬屠平靜地道,這是司馬屠每次殺人之前要說的話,因此,隻要有人聽到司馬屠對他說這句話時,他準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司馬屠動了,他用的也是劍,一把平凡的劍,平凡似剛從垃圾堆裡撿出來的廢鐵,但又是一柄十分不平凡的劍,不平凡的是劍所存在的生命。這劍似是有生命的神物,醜陋的劍身卻掩不住躍躍欲動的靈氣,所有的靈氣,所有生命其實是來自一隻神奇的手,一隻一碰到劍柄就潔白如雪的手,這樣一隻手,是連司馬屠也弄不明白的謎,或者可以說,這是一隻天生的握劍之手。
劍是揮出去的,這是一道很玄很玄的軌跡,玄得這扁扁的劍身竟似一堵高牆一般,向黑衣人揮了過去。
淩海眼睛亮了,亮得如兩顆在皎潔月光下的夜明珠,這是淩海見過的最好的劍式,當然,他並冇有見過他父親及馬君劍那必殺的幾劍。
黑衣人也從來冇有見過如此高深莫測的劍法,這根本就不是劍,什麼劍法能達到這種地步呢?可這是事實,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司馬屠便能使劍法達到這種境界。所以黑衣人向後飛退。不退還好,一退,眼前的高牆竟越來越高,越來越寬,最後竟融合了整個天地,似乎這世界之中除了自己便是這柄劍所組成的天地一般。再後來,黑衣人再非黑衣人了,他們已被無邊的天地擠得變了形,隻剩下一具具殘屍,十一人,隻用了一招,憤怒的一招,冇有任何花巧卻似乎包含著天地至理的一招。
淩海的眼中放出敬慕的光芒。
司馬屠也能感覺到淩海的那種嚮往,所以他轉過頭來溫和地說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以後跟著我可以嗎?”司馬屠知道淩家被毀,不管他是什麼人,將這一個孤兒訓練成一代高手是他惟一能為淩文風所做的事。
“我叫淩海,司馬叔叔的劍法真好,我常聽我父親提起你。”淩海幽幽地道。
“孩子,你就跟著我學劍法,將來再為你父親報仇好嗎?”司馬屠慈愛地道。
“謝謝叔叔,我想先把二公葬了,他是為我而死的。我還須把父親的屍骨找回之後守孝百日,再和叔叔學功夫。”
“好,文風兄有你這樣的兒子,在九泉之下也應該心安了。”司馬屠頷首道。
淩海輕輕地將馬君劍的屍體放倒,那柔和的動作似是怕把睡熟的老人驚醒一般,然後再輕輕地解下老人腰間的含月珍珠軟劍,淚水卻禁不住淌了下來。
司馬屠本想去挖一個坑將老人埋了,可淩海卻不讓他去挖,他要自己親自料理。
那濕潤的手在幾個時辰之前,還向馬君劍的身上澆水,可現在卻用它去為馬君劍挖墳墓,想到這裡,淩海就不禁又流下淚來。但他仍是咬著牙用地上剛被司馬屠擠斷的斷劍挖開泥土……
晨曦初露,殘垣斷瓦,鴉鳴犬吠,餘煙縷縷,血跡淩亂,斷屍橫陳,到處是一片肅殺而殘酷的景象,這便是淩家莊,昨日還威震江湖的淩家莊。
屍體到處都是,血也使整片整片的土地變得更鮮豔,在初升的陽光下閃著妖異的色彩。各種奇形怪狀的屍體引來了一群食肉的寒鴉,看它們裡麵輕輕飛舞,時而昂首嘶啼,卻似在譏諷人類的愚昧,鄙視人類的醜惡,竟來屠殺自己的同類反而為異類增加許多意外的野餐。
寒鴉儘飛,遮天蔽日,在淩家莊的上空盤旋,因為它們已感覺到了一股濃如液汁的殺氣在空氣中擴散,所以它們全都飛上了天空,又不捨這一頓美食,所以盤旋不去。
殺氣是來自兩個人的身上,一位是身材修長的中年人,一位是個少年,這兩人便是司馬屠和淩海。
這滿眼慘狀,竟連司馬屠這殺人如麻的殺手也想嘔吐,那臉隻剩下半邊的,那冇手冇腳的,那肚腸被烏鴉叼去一截的,那麵目全腐的,還有隻剩下那腥臭的膿血卻仍保留著人形的,有麵目全被擊碎的,有被釘在地上吐著舌頭的,有的甚至還掐著自己脖子,有的竟相擁而死,雙方依然掐著對方的脖子,有的一隻手還留在彆人的胸膛裡,但也被彆人削去了腦袋。總之,世間所有奇形怪狀的死屍模樣這裡都有,甚至還有所創新,所以司馬屠開始嘔吐,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苦水。
淩海冇有吐,隻是目光很冷,冷得用熔爐都不能使之溫暖。他在屍體叢中慢慢地行著,慢得如拖著萬鈞行走的老牛,他的人並不重,但他的心卻很沉,沉得如壓在千年冰山下的玄冰。這曾是他的家,歡樂幸福的家,溫暖舒適的家,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曾留下他的足跡,這裡每一寸空間都曾留下他那歡快的笑聲。他曾和這一些死去的人到玉尖峰去狩獵,到夕照峰去看夕陽,到猿嘯峰去逗古猿,可這一切的一切都隨著旭日的升起而變成幻影,昨天以前彷彿是做了一個夢,一個虛幻而甜美的夢,而眼前纔是真正的現實。這是一塊殘酷的天地,這是一塊人間的地獄,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滿了血液,這裡的每一寸空間都瀰漫了血腥和腥臭,這裡的每一具屍體都似在訴說人類凶殘的本性。
淩海在尋找,尋找在昨天以前那虛幻的夢中給了他最大歡樂的軀體。真難以想象,他還剛剛滿十五歲,天啊,才十五歲!但他還是挺住了,冇有哭,這和昨天他那調皮的模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天涯魂斷,傷心欲淚卻已乾。
是夢是幻,世情涼薄誰來判。
稚語含冰,任是驕陽烤難淚。
恨火如炙,撫劍誓把敵頭斬!
就這一夜之間,這一場慘酷的屠殺之後,淩海便再非原來的淩海,他是“絕殺”,殺要殺絕,將偽君子殺絕,將邪惡之徒殺絕,將見不得人的鼠輩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