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臘月二十五，下邳城北二十裡外大營之中。
張遼此時正在大營之中，怔怔看著桌案上的下邳地形圖。
在下邳城附近，一共有兩處大營。
其中一處在城東十裡，那是曹軍營寨。
而另外一處，就是自己的營寨了。
從雙方距離上來說，曹操完全可以率領本部軍士先來攻打自己，然後再安心圍困下邳。
可實際上，自己在此處紮營已經超過十天了，曹軍卻根本冇有前來騷擾。
對於曹操這個做法，張遼心中明鏡似的。
他這是明擺著準備先行攻破下邳城，然後再等著自己前去投降！
對於呂布，張遼從來冇有為其赴死的打算。
可呂布手下那些幷州舊部，卻有很多人都是張遼手下的兄弟和袍澤！
在城破之後，徐州軍可以安然選擇投降。
可那些幷州軍將士們，哪個手中冇有沾染曹軍的鮮血？
以曹操向來不留後患的手段，真能容得下他們？
除非自己能夠率軍投降，然後再控製這些幷州軍舊部給曹操效力。
唯有如此，纔是最好的結局！
隻是張遼雖然已經打定主意了，可是這心裡頭，卻忽然有些莫名的惆悵起來！
就在此時，營寨之外忽然有一名親衛走了進來。
“報！將軍，有信使從城中而來！”
張遼皺眉道：“可曾確認過身份了？確實是呂將軍派來的？”
“已經確認過身份了，信使身上有呂將軍的印信足以證明。不過，他這次帶來的隻是口信。”
張遼點頭道：“曹軍圍城太緊，城中斥候想要突圍難如登天。為了防止訊息外泄，眼下也隻能傳遞口信了，先去把人帶進來。”
片刻之後，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信使。
張遼開口道：“我認得你，你是高將軍麾下，陷陣營將士李通！”
李通抱拳道：“特為主公傳話而來！”
“說吧！”張遼點頭道：“呂將軍有何口信，隻管道來！”
高順和陳宮，是已經奉了呂布為主。
所以兩人稱呼呂布之時，都是叫主公。
但是張遼和呂布的之間，從來都是上下級關係，張遼更是從來冇有承認過呂布主君的身份。
所以此時說起，也隻是稱呼呂將軍而已！
不過信使可管這些個彎彎繞繞，聽到張遼這話立即抱拳道。
“主公說了，曹孟德有雄主之姿，下邳城破之後，文遠自可歸降。若念舊情的話，可葬我殘軀於九原。”
本以為呂布派人前來傳話，肯定是想要自己不顧一切救援城中。
可此時聽罷信使這番話，張遼一下就沉默起來。
半晌之後，這才繼續開口道：“除了這一句之外，呂將軍還有其他交代麼？”
李通抱拳道：“主公又說了，如果文遠心關難過的話，可以整頓兵馬隨我再戰一場！”
“今夜子時，城中會有叛軍主動獻城。而曹軍得到訊息之後，肯定會往城東大量集結。屆時我當親自領兵殺奔城外，而文遠可以率軍直插敵後！生死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當然，無論文遠會不會率軍配合。今夜子時，我都會和城中將士們一起突圍！”
這幾句話，李通已經徹底背熟了，所以此時說起倒也一氣嗬成！
聽罷李通這番話之後，張遼閉目沉思良久。
終於還是對身邊親衛吩咐道：“傳我軍令！讓軍中上下的將士們準備起來，今晚夜襲！”
這親衛抱拳領命，立即出了營帳前去傳達。
而李通因為口信已經送到，同樣是先行下去休息了。
可片刻之後，忽然又有一人從帳外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
“文遠你瘋了！呂布困守孤城，早已經是塚中枯骨！”
“這個時候我們隻要靜觀其變，一旦城破之後歸降曹公即可！”
“今晚前去夜襲，難道你是想要讓營中將士們全都送死不成！”
張遼大營之中，能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的，也隻有他兄長張汛了！
張遼神色凜然道：“大哥不必再勸了！我意已決！”
張汛急聲道：“呂布是什麼人？難道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就為了讓他活命，一定要搭上這麼多兄弟的性命，值得麼？”
張遼沉聲道：“呂布的生死，我可以不在乎！可城中那兩千幷州舊部，有不少人都是我當年親自招募的！”
“如果任由曹軍破城的話，這些袍澤又當如何？”
“嘿！文遠糊塗啊！”
張汛苦勸道：“曹公想殺之人，唯有呂布自己罷了！隻要呂布一死，這城中兵將當然會望風而降！”
“隻要你願意前去歸順，這些幷州舊部，還不是要劃到你的麾下？”
張遼神色堅定道：“大哥所言確實在理，可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有所為有所不為！”
“如果呂布派了信使前來，隻是為了一心求生，我當然會故作不知！”
“可他既然先讓我投降，然後再說突圍之事。就衝這一點，就值得我張文遠帶兵向前拚死一搏！”
大凡真有本事的人物，哪個冇點傲氣？
張遼確實看不上呂布之前的種種作為，如果李通今日前來隻是傳達呂布的求援資訊，自然不做理會。
可呂布這一招以退為進的招數，雖然不高明，卻勝在時機恰當！
畢竟如果可以打勝仗的話，誰願意主動前去投降？
張汛歎息道：“信使所言，肯定是陳宮所教。這以退為進的把戲，本就是為了引發你的惻隱之心罷了！”
“文遠難道就真的，願意為了呂布慷慨赴死？”
張遼開口道：“如今戰局，曹軍上下自以為必勝。而城中將士們為了活命，肯定會拚死一搏！”
“如果今夜之戰指揮得當，我們未必就冇有打贏的機會！”
張汛無奈道：“就算是打贏了又能如何？也不過是繼續逃命罷了。這天寒地凍之下，我們怎麼繼續跟曹軍對峙？”
張遼負手而立道：“都說生死之間，最能磨練人性！”
“如果今次能夠活命，而呂將軍從今往後，也能夠痛改前非。”
“那我們今晚拚死一搏，就很值得！”
張遼之所以願意帶兵相助，主要是出於兩個目的。
第一當然是，想要救援城中那些幷州舊部。
至於其二，呂布如果能夠痛改前非的話，確實還有重新翻盤的機會！
投降曹操這件事看似簡單，可若非逼不得已，誰又心甘情願去當個背主之賊？
張汛苦笑道：“狗改不了吃屎，從長安到徐州，這麼多年下來他不是一直這個樣子？”
“如果文遠這次賭輸了，該當如何？”
張遼神色坦然道：“這次我最後一次幫他了！從今之後，問心無愧！”
“如果他還是死性不改的話，那我們立即帶兵出走！”
“這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