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前的程安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司,他不僅是無人問津的單身狗,還是卑微到塵埃裡的舔狗,更是任勞任怨的加班狗。

而今天,一到下班的時間點,程安就如同被解除了某種束縛一般,迅速站起身來,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多等待一秒鐘,彷彿都是對他那僅剩六個月生命的極大不尊重。

可是,下班之後,他該去往何處呢?

以前他總是披星戴月地回到家,到家後便累得倒頭就睡。

而今天,他第一次這麼早下班,卻突然覺得自己竟無處可去了。

程安站在公司大樓的門口,掏出手機,手指緩緩地劃動著通訊錄裡的一個個名字。

謝從輝……

這是程安的大學同學,他們曾在一個宿捨生活,也是睡在他上鋪的兄弟。

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要好的朋友。

就選他吧!程安撥通了謝從輝的電話。

“喂,哥們兒,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去酒吧喝酒。”

“呦!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你程好好居然要去酒吧喝酒?有空,當然有空!”謝從輝那不可思議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程好好”是程安在大學時期的外號,因為那時的程安,性格溫和,成績優異,脾氣也好,所以大家都親切地稱他為“程好好”。

“那行,七點鐘,夜惑酒吧,你一定要來啊!”程安鄭重其事地說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期待。

“你放心,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會準時到場的!”謝從輝爽朗地笑著掛斷了電話。

程安為何今天會突然提出要去酒吧呢,而且還是選擇去“夜惑酒吧”呢?

其實在他剛纔走出公司大門的那一刻,一個人的影子突然在他的腦海中閃現。

那個微信名叫“不染”的女人,如同一個神秘的存在,悄然闖入了他的思緒。

昨天,他稀裡糊塗地走進了夜惑酒吧,在那裡,他不由自主地喝下了不少酒。

最後,他竟鬼使神差地和那個女人睡在了一起。

此刻,那女人身上獨特的味道似乎還殘留在他的鼻尖,若有若無,讓他難以忘懷。

說真的,他的確有點想念她了。

他滿心期待著今晚能不能再次與她不期而遇,這種期待讓他的心中湧起一絲莫名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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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餘暉還未完全褪去,天色仍有些明亮,程安早早地來到了酒吧。

他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走進酒吧時,裡麵的人確實還不算多。

他微微眯起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徑直走向一個能將全場儘收眼底的絕佳位置,悠然地坐下。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思索,隨後招來服務員,點了兩瓶價格不菲的威士忌。

冇過多久,謝從輝就風風火火地來了。

他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大踏步地走到程安對麵,一屁股坐下。

“哥們兒開竅了啊,學會享受生活了,以前喊你幾次到酒吧你都不來,這次竟然主動喊我來酒吧。”

程安則表情平靜,伸手輕輕打開酒瓶,動作不緊不慢地為謝從輝倒上酒。

“呦,這酒挺貴的,哥們兒發財了?”謝從輝眼神盯著酒瓶上麵的牌子,帶著些許驚訝,心裡想著這一瓶少說也要個五六千一瓶呢。

“冇有發財,隻是學會享受生活了。來,喝酒!”程安嘴角微微上揚,舉起酒杯,和謝從輝的杯子輕輕碰了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一杯酒下肚後,程安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問道。

“輝子,你人脈廣,你幫我打聽打聽,哪裡的墓地比較好?”他的表情有些嚴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彆樣的情緒。

“咋了?現在投資房地產過氣了,你打算投資墓地?好眼光,墓地這兩年漲的蠻多的。”

謝從輝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笑著說。

“不是投資,是買給自己用的。”

程安在心裡暗暗盤算著,自己活著的時候冇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到現在還是租的房子住,死了總要有個屬於自己的一塊地吧,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啥?你給自己買的?!”謝從輝瞪大眼睛,彷彿聽到了什麼驚天動地的笑話一般,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嗯!”程安重重地點了點頭,表情無比認真。

“你才二十七歲,按照現在的平均壽命七十五歲來算,你還能活四十八年,這麼早給自己買墓地乾嘛?”謝從輝說道。

程安聽後,原本就有些黯淡的眼神更加灰暗了,他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七十五歲的,也許我還過不過二十八歲呢!”他的心裡湧起一陣苦澀和無奈。

謝從輝先是一愣,隨後爽朗地大笑起來,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聲說道。

“開什麼玩笑,哥們兒,你要是活不到二十八歲,你的墓地我買了!”

他的臉上滿是不在乎和不以為然,在他看來,程安這完全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言亂語。

“真的?”程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滿是驚喜地問道,眼神中還帶著一絲期待。

“當然是真的!”謝從輝一臉的無所謂,他心裡想著喝酒的時候嘛,能有哪一句是真的呢?

程安心裡默默地想著,自己還真就想不到能有誰為自己做個後事。

那個生物學上的父親嗎?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他很清楚他的父親也許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想來想去,還是把後事交給謝從輝更靠譜一些。

於是,他接著說道:“那你順便幫我收個屍吧,送到火葬場,把骨灰盒也安在墓地裡。”

“行行行,骨灰盒都給你買最高級的好吧?來來,喝酒!”謝從輝毫不猶豫地端起酒杯,一仰頭一飲而儘。

此時,窗外的夜色已如濃墨般深沉,晝伏夜出的人都已經漸漸出來了。

程安的眼神則不停地在酒吧裡掃視著,視線從左邊掃到右邊,又從右邊回到左邊,不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是那個女人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人群如潮水般湧動,然而那身影卻始終冇有出現。他的眼神逐漸黯淡下來,失望如潮水般慢慢淹冇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