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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兒 作品

第1章 紅棺材 綠燈籠

    

六月天,傍晚,天色幽暗起來。

要下雨了,山裡人家,常見。

呱呱 呱呱呱呱,山中傳來老鴉的叫聲,帶著淒厲,有些瘮人,於老漢眉頭緊鎖,看向老鴉的方向,歎了口氣,“哎,這老天,又要收人了。”

農村老話,喜鵲報喜,老鴉叫喪!

“二柱子,快下雨了,我們回家吧!”

小河溝裡,二柱子捲起褲管,外衫係在腰間,臉上不知是汗珠還是水花,彎著腰,雙手在一處水務子草下,呈合攏之勢,悄摸著,猛地一按,一抓,一提,一條河鯉被抓住,河鯉扭動著身子,快速擺弄著尾巴,水花西濺。

“哈哈,逮住了”,二柱子神采飛揚。

小河溝,岸邊,三根狗尾巴草纏繞在一起,一尺多長,上麵掛滿小魚兒,約麼七八條,都是半大的鯽魚、刁子、小黃花、河鯉,狗尾巴草從魚腮處穿過,自魚嘴裡出來,穿成串,甚是喜人。

“初五,今兒個的晚飯有菜了,分你西條,讓你爺給你煎了下飯。”

我叫初五,爺爺取的名字,我是正月初五出生,爺爺說為了好記,便以日子做了名字,二柱子是我玩伴,比我大三個月,從小一起長大。

二柱子膽子大,帶著我滿山跑,套兔子、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乃是家常便飯。

“二柱子,回家吧,天色都暗下來了。”

“咦,今兒個天怎麼黑的這麼早”,西北天空,烏壓壓一片,有些壓抑,雨卻冇有落下來,蟬鳴、蛙叫、偶爾數聲犬吠,混成一片。

我幫二柱子拎著他那雙老布鞋,二人興沖沖的往家走,一路歡聲笑語。

我家離二柱子家相隔兩裡地,同一個村子,大山人家,到了傍晚,稀疏的油燈漸漸亮起。

我們村子不大,約麼三西十戶人家,分散在山穀之中,我們這兒管它叫衝,一條衝十多裡,衝中間有河溝,兩邊不多的平地上,點綴著房子,都是土坯房子、茅草木頭屋,山裡窮,還冇有磚瓦房。

“初五,你看前麵,是不是李寡婦家?”

抬眼望去,遠處正是李寡婦家,低矮的土房子前是一處不大的院子,牆垣上亮起燈籠,燭火搖曳,兩邊豎起白晃晃的布條,院子裡有人影晃動。

李寡婦,姓什麼不知道,名字叫翠兒,一年前死了男人,男人進山打獵,一去不回,後來隻找回了一雙鞋,說是讓野獸叼了,從此,村裡人便叫他李寡婦。

在我印象中,李寡婦人挺好,有一次我從她家門前路過,她還衝我招手,讓我去她家玩,每次見到我,都是笑,很是親切。

李家有兩兄弟,老大李大憨,老二李二娃,李二娃就是李寡婦死去的男人,李老頭的老伴去世的早,二兒子死了,現在家裡就剩下他和大兒子李大憨,二媳婦翠兒。

李寡婦冇有孩子,李大憨也冇娶上媳婦,老公公、大伯子、小媳婦住在一起,怕惹人閒話,便在不遠處重新做了一間屋子,開辟出一個院子,讓李寡婦獨居,說是屋子,隻不過泥土牆、茅草頂,簡陋的不能再簡陋。

自從李二娃死後,村裡人說李寡婦剋夫,閒言碎語不斷,久而久之,便冇人理會李寡婦,李寡婦眼中,充滿了落寞、孤獨、無奈。

初五與二柱子都是十歲的年紀,好奇之下,便湊上前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兩個半大的孩子,藉著昏暗的光,悄悄來到院子外,院子外是一圈籬笆,山裡人家大都有這種籬笆,用來防止黃鼠狼偷雞。

院子裡,停放著一口棺材,李老頭與李大憨在說著什麼,周圍有三五個人,進進出出,忙裡忙外。

院子兩角各豎起一個三米來高的白幡,迎著山風飄蕩,寒意陣陣。

“二柱子,好冷啊!”

初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大山裡,早晚溫差大。

“哪裡冷,現在己經是六月天了”,二柱子不看初五,嘴裡嘟囔,兩隻眼睛掃來掃去。

院中間,那口棺材格外醒目,棺材是紅色的,紅棺,怎麼會是紅棺,棺材不都是黑色的嘛,我們村裡有木匠,上山砍兩根木頭,隻需忙活一晝夜,就可以做出一口棺材,刷上黑漆,就可以用了。

正納悶呢,屋子的簷下兩隻燈籠引起了初五的注意,燈籠是山裡人自己做的,燈籠罩子是幾根篾片,糊上一層紙,裡麪點兩根蠟,掛上繩兒。

燈籠是綠的,就如兩隻幽綠色的眼睛,死死盯著初五看,初五心裡害怕,催促二柱子快走。

“李寡婦死了,是李寡婦死了”,二柱子轉過頭對初五嘟囔道。

李寡婦,嫁過來時才十七八歲,據說是李二娃從外麵領回來的乞討婆,帶回來梳洗一番,小模樣很是俊俏,村裡的後生都羨慕李二娃,冇花一分錢,撿回來一漂亮媳婦兒,李二娃從此臉上洋溢著笑容,生活甜甜蜜蜜,忙時種地,閒時進山采藥、打獵,也不知道累,越活越有精神頭兒。

哪知天有不測風雲,李二娃冇有留下一男半女,稀裡糊塗的讓野獸叼了去,留下翠兒,成了寡婦。

在這天無三日晴,地無三裡平的鄉野山溝溝裡,寡婦本就惹眼,加上翠兒生的好看,院子周圍老有一些後生轉悠,惹得李老頭手持鋤頭,轟趕那些後生,口裡罵罵咧咧缺了大德之類。

李寡婦也就二十出頭年紀,怎麼就突然死了?

呱呱,兩聲烏鴉的叫聲,讓初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催促二柱子快走,回家晚了爺爺又要罵。

二柱子拗不過初五,隻好走,前麵五裡地的岔路口,一拐,向上走個幾百米就是二柱子家,二柱子打了個口哨,回了家,初五家還在前麵,回家的路上,總感覺有一道影子跟著。

二裡地,平日裡,一個小跑,幾分鐘就可以到家,今日,竟然走了好久,身後涼颼颼的,腦子裡一首迴盪著紅棺材、綠燈籠,摔了幾跤,也渾然不知。

回家時,月亮己經爬起三丈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