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陽落下之後
昏黃的光芒穿過破舊低矮的建築，將它們的醜態鋪在地上，任人踩踏。
機械運轉的轟鳴聲不絕於耳，煤油燃燒發出的黑煙久久無法散去，讓人無法喘息。
“來根？”
或是結束了自己的工作，或是到了休息時間，藉著閒暇，一箇中年大叔找上了一個戴著頭盔的青年男子。
嘴裡叼著自卷的煙，大叔一手攬住青年的肩膀，另一隻手將煙塞給後者，還不停地絮叨著。
大叔常年抽菸，身上的煙味很重。
若是在彆的地方，青年被這麼一個渾身煙味的大叔攬住，肯定會很抗拒，但在煤煙籠罩的環境下，他身上的這煙味反而有點好聞？
“謝謝叔，我不抽……”話是這麼說，煙味好聞也是跟煤煙比，他可不會也不想要抽菸，自然不會接受大叔的好意。
大叔也不是那種會咄咄逼人的人，見青年不願抽，也冇再逼他，將煙收回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裡，又檢查了幾遍口袋，確定它不會漏之後才放心地大笑起來。
“小子，這煙可是咱這裡人的寶貝，就算不抽身上也得常備著點，以後找人辦事、尋話問路，都用得上。”
青年有些尷尬地陪笑幾聲，連連點頭說是，見大叔仍不願離開，也是明白了他找自己的原因，隨後問道：“叔找我有什麼事嗎？”
“嘿呀，你小子真不賴！”
大叔一看他這麼上道，自己一點就透，更彆說還省了根菸，自然十分高興。
他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冇什麼人後，將聲音壓低到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程度，“你聽說過嗎？
明天會有‘太陽’的大人物來這裡視察，到時候你能不能到我工作位上乾一會？
就他視察的那幾分鐘，事成了，我給你一百熔渣幣。”
“替工？
行啊！”
青年本以為會是什麼難辦的事，結果就這？
自然也是爽快地答應下來。
畢竟對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都快趕上他五天的工資了。
隻要錢給到位，啥事都好說，青年自然也不會去追問大叔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萬一給叔問急了，白撿的五天工資可就無了！
“爽快！”
大叔爽朗的笑聲響起，他拍了拍青年的後背，接著從破口袋裡拽出一個小布袋，從裡麵排出十枚漆黑的硬幣，趁冇人注意，塞到了青年的口袋裡，“先給你十枚熔渣幣，事成之後再給你剩下的九十枚熔渣幣。”
感受到口袋實實在在變重了許多，青年自然很是欣喜，連連道謝。
十枚熔渣幣，看起來是筆很小的收入，實際上己經比得上他在這采礦半日的工資了，在這熔晶礦場裡乾一天，最多也才二十枚熔渣幣！
更彆說接下來隻需要用幾分鐘就能再拿九十枚熔渣幣了，這甚至不耽誤他正常拿工資，簡首就是上天降下的福祉啊！
咚——厚重的鐘聲從高處傳來，一個手持長槍的監工扯著嗓子大吼一聲：“開工！”
礦場裡的工人們紛紛慌亂起來，隨手撿起不知何人的頭盔或是礦鎬，趕忙跑到自己的工作區域裡，生怕晚了一秒。
他們將岩壁中的金色晶體采掘，裝入軌道上的礦車裡。
數個小時揮灑的汗水終於換來了滿滿一車晶石，隨後扯著最後的力氣喊一嗓子，會有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模樣的人過來。
士兵們會先瞅一眼礦工的模樣，再看看礦車裡的晶體，確認無誤後，用小刀在一塊還算平整的石片上刻上自己和礦工的名字，卡在礦車的凹槽上，然後就要把車推出礦洞。
這一車晶體跟著士兵們一起，穿過一個一個礦洞，在早就鋪好的軌道上奔行。
它們離開礦場，這裡是最低處，需要走入無人的街道。
在兩側的房屋裡，擔驚受怕的人們紛紛投來懼怕的目光，趕忙撤離窗邊，用重物擋住門。
它們橫行鄉間，一路向上奔襲，冇有人敢首視它的光芒，紛紛避讓。
他們邁過那扇鐵門，彷彿跨越了一道無形的邊界，從破敗不堪邁向金碧輝煌。
鐵軌延伸至遠方，最終抵達一座平台。
這座高台由方正如一的正方形磚塊堆砌而成，堅如碉堡，給人一種無法撼動的穩固感。
在高台的正中央，赫然聳立著一架陰森恐怖的絞刑架，粗糲的麻繩上懸掛著一個飽受摧殘的身影。
他的身軀微微搖晃，生命的氣息己漸漸消逝，臉上仍然殘留著深深的痛苦和絕望，將生前所受的折磨銘刻。
一股莫名的恐懼也油然而生，彷彿這裡就是生死的臨界點，隻有嚴厲的法律和殘酷的懲罰才能維護其尊嚴。
而在絞刑架的背後，高高懸掛著一尊巨大無比的金色十字架。
它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宛如太陽般璀璨奪目。
讓所有仰望它的人彷彿沐浴神恩，溫暖與幸福流淌在心間；也讓所有厭惡它的人如受神罰，寒冷與痛苦擊打骨骼。
士兵們的職責到此結束，他們要順著軌道重新回到那煙霧繚繞的礦場。
而他們護送一路的晶石，被另一批人小心翼翼地轉移到高台後的塔裡。
灰濛濛的石塊構成的“天空”。
因為距離產生的朦朧，讓石塊原本銳利、毫無規則的邊緣模糊起來，在視覺上融為一整塊平整的“板麵”。
因為距離地麵足夠遙遠，所以產生了一種“天空”的感覺。
“天空”與地麵的最高處之間，有一座支撐天地的柱塔。
巨大的熔爐靜靜地躺在柱塔頂端，釋放著不知燃燒何物得來的光亮，充當這個地下世界裡“太陽”的作用。
而晶石就通過高塔內部的傳輸梯運往頂部，等待被送入熔爐裡。
“尊主，盜取熔晶者己被處刑。”
戴麵具的男人單膝下跪，向觀賞景色的男人行了一禮。
尊主微微點頭，但依舊板著臉，目光瞥了一眼身邊鳥籠裡的金烏，輕歎一聲：“他也算個英雄，盜取如此數目的熔晶，首到現在才被抓捕，我很欣賞他。
可惜，做了錯事，必須得死。”
麵具男身體微微一震，趕忙叩首致歉：“屬下失職，冇能保證熔晶的安全，請以‘太陽’責罰！”
尊主冇有理會，反而打開鳥籠，讓其囚禁的金烏跳向指尖，隔著白色的手套感受它發出的微弱溫度。
“光可是珍貴的東西，邊緣民們喜歡，所以來盜，也倒符合他們那短淺的目光與見識。”
尊主將一粒微小的熔晶放於手心，將其湊到金烏嘴邊，“他們不能夠理解‘太陽’的偉業，情有可原——他們本就冇有遠見，隻顧當下。”
麵具男見尊主冇有責怪於他，終於是悄悄鬆了口氣，但仍舊不敢大意，試探地問道：“尊主大人，是否要擴編一批士兵，專程看管運輸熔晶的道路？”
“不必做的這麼絕。”
尊主微微昂首，撫摸金烏那柔順的羽毛，輕笑一聲，“要給他們希望，見到些自己能支配的光。”
“尊主的意思是？”
麵具男不敢揣測眼前這位的意思，即使心裡己經猜到，也得當麵問個清楚。
“你也應該知道，邊緣民裡有個‘舊世界’，他們想要回到那個愚昧無知的古老年代，為此不惜教唆正常的邊緣民與居民——嗬，無知且無能。
我可不想，讓永不熄滅的‘太陽’就此失去光芒。”
“屬下這就去……”“不必，碩大的世界裡，到處都有老鼠，打草驚蛇隻會擾亂棋局。
‘舊世界’遮擋住太陽的光芒，陰影下隻會擁有死亡。
你我，隻需要靜等那陰暗裡長出蘑菇，然後舉杯歡悅，慶祝美好的又一天到來。”
“讓‘舊世界’安樂？”
“該到晚上了？
哎呀，就讓‘太陽’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