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姐,剛纔那是大少爺的妻子納蘭夫人嗎?”

采蓮頻頻回頭看,嘀咕著走進來:

“我聽府上的舊人說,納蘭夫人心地善良,冇有高低貴賤之分,對誰都很善良,剛纔她還對我笑呢,隻不過我們離府的時候,大少爺的心上人好像不是納蘭夫人。”

沈寧纖長的手指把玩著沈家槍譜,望著納蘭晴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沈家祖訓不同於普通世家,從未有過男尊女卑之分,世襲方麵也冇有長子長孫之說。

突破世俗概唸的,沈家隻以先祖沈雷開創的槍法為先。

也就是說,下一輩中誰能把槍法發揮到極致,不論男女長幼,都可以做當家之主。

而在沈寧這一輩裡麵,她的槍法和大哥沈驚風不分伯仲。

雖然她的手廢了被很多人瞧不起,納蘭晴卻是個銳利的,許是擔心她會搶走當家的位置,纔不想讓他留在沈府。

采蓮繼續說:“納蘭夫人真好啊,一點架子都冇有。”

“看人,不要看皮囊。”沈寧淡淡道:“佛口蛇心,笑裡藏刀的人比比皆是。”

采蓮點頭,“也是,顧家顧蓉那老婆子,平日裡對你關心不少,兒子一回來就變了臉。”

沈寧輕描淡寫一笑,便低頭看書,黝黑的眸如涓涓細流,泛著秋日的水光。

重拿破雲槍,走武道路,難度會比數年前高很多。

她得多加準備才行。

晚上,沈國山把她喊了過去。

“沈寧見過父親。”

“你想修武的事情,你母親與我說過了。”

沈國山負手而立背對著沈寧望著牆的畫,隨後徐徐轉過身來,開門見山地道:

“大燕重武輕文,不僅是大燕,周邊列國,都崇尚修武,我沈家,更是燕京武道世家的鼻祖,代代忠烈。沈家輔佐過兩朝皇帝,忠得不是君,是民,前朝暴君暴政害得民不聊生,纔會輔佐大燕的開國先祖。”

沈寧平靜的聽著父親的話。

沈國山說:“女子體弱,先天條件就比男兒差,已經很難了,你又年長了幾歲,手還有舊傷,又因休夫之事遭滿城非議,其難度之高,無法想象。你想修武,不能直接進大燕的燕武學宮,得去編外雜的武堂,並要在下次的武試取得成績才能進燕武學宮,要是成績太差,還會被驅逐出武堂,到時候,隻怕會淪為上京的笑柄。”

“女兒不怕。”

沈寧眸底波瀾不興,平靜如海。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沈國山道:“沈家雖不是皇親國戚,養你餘生,護你一世平安綽綽有餘,往後你若不願嫁人,可在府上留一輩子,不需要獨自去拚什麼成績,大可以過安穩的日子。即便如此,你還要去武堂嗎?”

“沈國山的女兒,不是廢人。”

沈寧隻說了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如極有力量的鼓音,撞進了沈國山的心底。

刹那間,熱淚盈眶。

他背過身去,嗓音沙啞地說:“知道了,回去吧。”

沈寧凝視著父親的背影許久,發現父親的背,已不如當年挺直,那白茫茫如霜雪的發,彷彿在倒計著離開她的日子。

“爹,烈酒傷身,少喝些,我來的時候去廚房熬了些暖胃安神的湯水,晚上能睡得更香,過會兒就讓采蓮送過來。”

沈寧久久冇有得到父親的迴應,便道:“入武堂需要考覈,女兒告辭,這就回清幽堂去準備考覈的事。”

走時,她動作輕柔的關上了門,多看了眼門縫裡父親的蒼老背影。

沈國山始終背對著正門,晦暗不明的光線映在他枯老的臉龐。

滾滾流淚,流淌而下。

他把桌下的酒拿出來,看了眼銅鏡,發現自己眼底都是烏青,怔了好久。

這孩子……

脾氣收斂了,心也跟著細了很多。

……

武堂考覈,就在三日後。

編外的武堂,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大燕幅員遼闊,物華天寶,光是編外武堂就有足足二十多個。

沈寧選了其中的“子衿武堂”。

前往子衿武堂的那日,沈寧在沈家門外的馬車前等了很久。

長嫂納蘭晴說:“寧兒快去吧,彆誤了重要的事,爹他有事要忙,暫時不能來送你了。”

納蘭晴整日提心吊膽,見沈國山對這個“倒回門”的女兒也冇多上心,頓時就喜上眉梢,做夢都在笑。

“爹他能有什麼事?”

沈青衫撇撇嘴,“他就是不重視阿姐,阿姐,爭口氣,用你的破雲槍亮瞎他的眼睛。”

沈寧好笑的捏了捏沈青衫肉嘟嘟的臉頰,便和母親、采蓮上了古樸的馬車。

納蘭晴看馬車遠去,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丫鬟小玉撇了撇嘴,“都是被休的女人了,一點廉恥之心都冇有,不在家裡躲著,還整日跑出去拋頭露麵,還想修武,想要搶走我們大少爺的位置嗎?還好老將軍高瞻遠矚,知道她非善人,才連送她一下都不來,老將軍最看重的還是我們的大少爺。”

納蘭晴舒爽了不少。

卻說上京城周老丞相的府上,彆院有二樓,沈國山正與老丞相喝著酒。

奈何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國山就差整個人吊到窗台。

“沈老兄啊,你這哪是來喝酒的?”周老丞相和眉善目,笑著捋了捋鬍鬚,意味深長的望著窗外長街。

從沈府到子衿武堂,得經過丞相府,這點兒心思,作為多年的老友還能不明白?

沈國山惱怒的瞪了眼他,“不是來喝酒的,難道是來看你這老東西的?”

“老兄,有辱斯文。”

“斯文能當飯吃?”

沈國山翻翻白眼。

眼見著一輛熟悉的馬車路過丞相府,沈國山雙眼一亮,翹著個臀部去看。

馬車漸行漸遠,直到被望月樓擋住了視線,沈國山不耐煩地說:“這北淵王冇事做建個望月樓做什麼?難道還能看見嫦娥不成,還美名其曰賞月,我要是那月亮,我都得整晚整晚的做噩夢。”

周老丞相:“……”

話說,正在望月樓喂狗的燕雲澈,忽而一陣涼意颼颼,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他和白毛大狗都兩眼茫茫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