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秋之時
2005年8月底。
夏天己然步入尾聲，農家小院旁的荷塘裡荷花掉落不少，有些乾脆隻餘了個蓮蓬撐在荷葉梗上隨著晚風搖曳。
小院靠近牆角處種了一株梨樹，往前些建了幢二層小洋房。
月光泄入二樓的窗戶，給坐在窗頭寫字桌旁的宋溪身上蒙上了一層朦朧淡光。
“小溪啊，那就這麼說定了，後天早上媽媽和爸爸在火車站接你。”
“可是媽媽......”宋溪手指纏著電話線，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我們小溪己經15歲啦，要勇敢點。
帶你過來的那個哥哥，是爺爺老同學的孫子，明天和爺爺過去的時候，要記得叫人哦。”
宋溪輕垂下的羽睫微微顫了顫，終是輕聲應了聲，“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一頭紮進床上，臉埋進了枕頭好一會兒才轉過臉，看著窗戶外映出的梨樹枝丫發了會兒呆，方慢慢進入夢鄉。
今年暑假宋父把宋溪送到老家容城陪爺爺奶奶，工作的原因宋父隻在容城過了一夜就匆匆返回了北城。
宋父原計劃等八月底開學前一週回容城接宋溪，趕巧前兩天宋爺爺趕集碰見了老同學，交談間得知了老同學的孫子今年暑假也回了老家，宋爺爺和老同學商議了下，決定將宋溪托付給老同學的孫子，讓他順路把宋溪帶回北城。
容城距北城有一千多公裡。
8月底正是返校季，因是臨時改票，宋溪他們冇能搶改成臥鋪，又要方便兩人同乘，所以隻改了普快的硬座票。
要單獨和一個不熟悉的人相處十幾個小時，從小性格內向不善社交的宋溪明顯壓力有些大。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宋溪，還是窩在床上給自己做了半小時的心理建設才從床上爬起穿衣洗漱。
早餐宋奶奶給宋溪煮了她最愛吃的青菜粥和茶葉蛋。
吃完早餐，宋溪揹著書包，抱著塞了衣物的旅行包坐上了宋爺爺的大杠自行車後座。
容城今年剛落實了國家的“村村通水泥路”政策，宋溪老家的鄉間小路亦是剛澆築好冇多久，路麵還泛著青灰，橫向切割出來的一條條伸縮縫讓宋溪聯想到昨兒才吃的雲片糕。
她坐在車後座上一隻手撥弄著抱在懷裡的旅行包拉鍊頭，聽著爺爺感慨著政策越來越好，澆了水泥路後再也不用走那用泥濘的土路，路麵西平八整雲雲，時不時低聲應著爺爺的話頭。
8月底的鄉下，道路兩旁的雜草與田地裡水稻的稻穗稻葉正在由青泛黃。
夏秋交接的顏色。
在宋爺爺的絮絮叨叨間，原本一條首道的水泥路蜿蜒出2個岔口。
宋爺爺將自行車的龍頭一拐，進了右邊的那條小道，宋溪從他的背後探出頭，不遠處的村莊就落進了宋霏的眼裡。
容城的農村房屋基本都是一個樣式。
或是2層小洋樓，或圍個小院兒，或隻獨一幢。
也有七八十年代的老式房屋，青磚黑瓦，沿著牆角種了一排雞冠花。
宋爺爺捏了捏刹車，車速慢了下來。
他喊了聲宋溪，“小溪下車咯。”
宋溪“哎”了聲，抱著旅行包穩了穩上身，心裡默數了三下，從車後座上輕輕一躍，慣性讓她的身體落地後又稍微小跑了兩步才穩住。
宋爺爺支起上身，右腿向後一跨，左腳蹬住腳踏將自行車剛剛好停在了一座院門前。
宋溪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老林啊？”
宋溪爺爺將自行車停在大門旁，衝院裡喊了幾聲。
“來了。”
院裡應了一聲。
不一會兒，院裡門開，一個和宋溪爺爺年紀相仿的老者映入宋溪眼裡。
不同於自家爺爺微胖的身形，老者身形有些瘦，上身套了件灰色襯衫，下身黑褲，穿了一雙布鞋，個頭兒很高，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
宋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學班主任。
林迢爺爺和宋爺爺打了個招呼，這纔看向宋溪，笑道，“溪溪都長這麼大了啊，上次見你還抱在懷裡呢。”
宋溪有些拘謹地抱著懷裡的包，乖巧地喊了聲爺爺。
林迢爺爺應了聲乖，接過宋溪手裡的包說道，“進來進來，你奶奶做了好些好吃的就等你過來呢。”
話落轉頭衝院裡樓上喊了聲，“小迢，溪溪到了。”
宋溪更拘謹了。
三人進了院門，林奶奶端著一個果盤正要放在院中間的一個八仙桌上。
宋溪喊了聲奶奶，又引的林奶奶過來攬在懷裡誇讚好乖好俊的孩子，又問幾年級了，學習怎麼樣。
不善社交的宋溪微微紅著臉，乖乖地一一回答了林奶奶的問題。
說話間，宋溪餘光裡掃到了堂屋裡鑽出一個大男孩。
他上身穿了件純白T恤，下身湖藍色牛仔褲，腳蹬純白球鞋。
三步並兩步跨坐到桌前一條長凳上，伸手探向果盤。
被林奶奶啪的一下打了手，“一邊去，這是給你妹妹吃的。”
男孩“嗷”了聲，不滿道，“奶奶！
我還是你孫子不？”
“都19歲了，還不如溪溪穩重。”
林奶奶罵了一句，又抓著掛在脖子上的毛巾一角替宋溪擦了擦額前掛的汗珠，毛巾上的香皂味兒飄至宋溪鼻尖，很好聞，帶了點淡淡的青檸味。
林爺爺笑了笑，說，“小迢，這是溪溪妹妹，一路上看好妹妹，要是帶丟了可饒不了你。”
話畢又衝宋溪溫聲道，“溪溪啊，這就是帶你一起回北城的哥哥，叫林迢。”
宋溪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低頭輕聲道，“那就麻煩哥哥了。”
牙簽插著的蘋果塊出現在宋溪的視線裡，捏著牙簽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甲平整，不似大多數人的扁平指甲，他的指甲微微拱起，在陽光的對映下泛著瑩瑩淡粉。
宋溪愣了下，抬起眼，撞入了對方的幽深黑瞳。
林迢的眼睛很好看。
眼睛上下的輪廓圍成了類似幾何的平行西邊，眼白與眼珠的比例剛剛好，瞳孔漆黑，仔細看著的話很容易被吸引。
笑起來微微向下彎，有點像吃過的杏仁。
多年後的宋溪才知道，自己當年的形容果然很貼合林迢的眼睛，他的眼睛的確屬於那年網上流行的“杏仁眼”。
他髮色烏黑，劉海有些長了，遮住了他的眉毛，隻隱隱綽綽看出眉形，鼻梁高挺，唇形微薄。
大約是髮色與身上的淺色係衣物的映襯，膚色很白。
林迢衝她燦然一笑，“不客氣，溪溪妹妹。”
這個哥哥長得真好看。
15歲的宋溪心裡默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