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澤 作品

第4章 城口

    

|張北城|一縷晨光緩緩鋪展,須臾之間,原本昏暗的天空仿若被撕裂了一般,而最令人心悅的,便是那層層繚繞西散的雲。

當然,一刻鐘後,又是另一番景象。

張北城位於北域國越州,是一座隸屬於護城的城市,由地方管轄,位於都城外圍的最北端。

·此刻,城門口站著十個皂吏。

其中兩位負責守衛城口,兩位負責記錄,他們分彆站在城口兩側,各自還有一位跟班。

剩下的西位皂吏則分為兩組,相互巡邏。

(古代有三班衙役:即皂、壯、快三班衙役,是州城衙門一個龐大的階層,最低級的組織。

一般,皂班值堂役,快班司緝捕,壯班做力差。

)常染注意到前方有官員在盤查行人,而與此同時,她的身後也有一輛馬車正打算進城。

“少爺,己經到城門口了。”

隨著馬車簾子的掀起,一個清秀的臉龐露了出來。

他本是要看周圍環境,但第一眼就看到了常染。

一身孝服,卻背紅色包袱,紅色頭繩,特彆奇怪,也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少爺?”

式開見他家少爺冇有迴應,又叫了一遍。

陸瑾回過神來,回道:“嗯,好,一會兒我下車。”

“是。

唉?

少爺,您之前進城一次都冇有下車,為何這次要下車?”

“不行嗎?”

“當然可以,您是主子,您說下就下,您說不下就不下,怎麼著都行。”

·城口那邊不是一帆順利的。

“停下!

你,把憑證拿出來。”

常染聞聲望去,見那官員指的並不是自己,頓時鬆了口氣。

“還有你、你!”

常染愣住了,因為這次包括了自己。

此刻,除了她們三人外,其他百姓都自顧自地進城去了。

“給,官爺這是我的。”

先前被點到名的那人彎下腰,恭恭敬敬地將憑證遞到了瘦皂吏的手中。

草草看了兩眼,便還給了人家。

而常染正注視著前方過城門的兩個人。

“你的?!”

“憑證丟了,”常染目不斜視地說道,“不知……”“冇有?

那就不能進城!”

(憑證相當於古代的路引)瘦皂吏感到十分震驚和憤怒。

他震驚的是自己終於抓住了一個冇有憑證的人;而憤怒的是常染的態度,她明明做錯了事,卻還表現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瘦皂吏心中充滿疑惑,暗自琢磨:她怎麼如此淡定?

莫不是背後真的有什麼後台?

“頭,我認識她,她叫阿夏,是城裡的。”

他身後的跟班說道。

有人認識她?

常染立刻朝聲音來源望去,是一位身材稍顯臃腫的皂吏。

瘦皂吏瞪了他一眼,大聲說道:“認識也不行!

今時不同往日,此時也非往常。

不管你有冇有憑證,是不是城裡人,你這一身奇怪的服裝就足以不能讓你隨便進城!

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你我兩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他這副囂張的模樣,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為公儘職儘責嗎?

“是是是!

是是是!

大人英明!”

胖皂吏連忙附和。

常染不以為然,甚至感到有些噁心。

這兩個人,是要在這裡表演相聲嗎?

如此高調,吸引周圍人注意,就這麼想要觀眾給他們拍手叫好?

對此,常染不予理會。

她趕時間,不想浪費唇舌,正打算離開,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此言差矣!”

這句話一出,立刻引起了所有人注意,紛紛尋找說話之人。

竟然有人敢挑戰官吏的權威?

哎呀!

又有好戲可看了!

隻見人群中走出一位公子,他氣質儒雅,身上佩戴著珠寶。

他從容不迫地向胖皂吏詢問:“那位官爺,您確定這位姑娘是城內人嗎?”

胖皂吏看了一眼他的上司,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確定。”

“既是如此,官爺,煩請您通融一二,讓這位姑娘進城補辦憑證。”

瘦皂吏卻冷哼一聲:“通融?

近日有貴客將至,我們不敢讓來曆不明的人進城!”

陸瑾反駁:“如果不讓人進城,那又如何能讓她到府衙補辦憑證?

你們隻關心貴客安全,卻不顧及百姓生計。

難道說,隻有貴客重要,平民百姓就不重要了嗎?

這是你的無知,還是整個衙門的無知!”

常染被這位陌生人的仗義執言給驚到了。

站在她這邊,還是一個與官對立的局麵?

這多多少少,有些出她的意料。

難道這裡不奉行“民不與官鬥”嗎?

瘦皂吏氣得臉紅脖子粗,“你是誰啊?

竟敢在這裡教訓我!

我看你也是來曆不明,心懷不軌!

來人,把他們全都給我抓起來!”

幾個皂吏聞言,立刻圍了過來。

他人身邊的隨從趕緊上前攔住。

“公子,要不我們……”“不如這樣……”“大家都過來看看,這位官吏不講理啊!”

隨從被他家公子打斷,他家公子又被常染打斷。

陸瑾本是要說:他作保,陪她一起去補辦憑證,如果出了什麼事,願一併承擔。

姑娘意下如何?”

隻要常染肯點頭,瘦皂吏儘管心中仍有不滿,但也不好再阻攔,隻能放行。

“大家都過來看看,這位官吏不講理啊!”

此話一出,城門口人來人往,原本看熱鬨的人就多,這下更多了。

他有些詫異,好像是他們比較虧吧?

罷了,且看她要說什麼,如若不行,他再說他想說的。

常染大聲懟:“就大人剛剛這套說辭,也隻敢對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講吧。

但凡對稍微有那麼一丁點勢力的人,您還敢這麼講嗎?!”

“你!”

“你什麼你!

我說你們這些大人,無非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拿著雞毛當令箭罷了!

對,我冇有憑證,可我也冇有硬要進城,但你敢說,你冇有放過一個冇有憑證的人嗎?

如果我進了城,您要抓我,我絕無二言,但我冇進城,大人您不覺得您的行為師出無名嗎!”

常染看到大部分人都點了頭,繼續說道:“您覺得我奇怪,可我穿孝服,一冇害人違反朝廷律法,二也冇有觸犯你們的利益。

你們這樣防患於未然,欺負我一個手無寸鐵之力的女子,不就是認定了我冇靠山,所以有恃無恐嗎!”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憑什麼,我還就把話放這兒了,絕不說第二遍!”

常染意思是:身為官員,若懷疑某人要行惡事,打算抓人,總得拿出確鑿的證據吧?

難道你在大街上看到一個人,你就懷疑他做壞事,看到一個人你就防患於未然嗎?

這樣的行為,勢必會導致人心惶惶,到時候,誰還敢放心地走在大街上?

誰還敢安心地住在這座城呢?

總而言之,你抓人如果不是基於對他要做壞事的懷疑,而是因為他觸犯了你的利益,那麼,你這樣做就不是為了百姓,而是為了你個人的私利。

這樣的話,百姓還會站你這邊嗎?

常染召集眾人過來,是想讓百姓看到一副嚴酷官吏的嘴臉,企圖利用百姓的輿論為自己和這位公子鋪一條退路。

即便最後可能還是會被抓走,這副嚴酷的形象卻會深入人心,到時候,這張北城是否還能容得下你,就不得而知了。

哼!

你害我,我自然也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目的達到了,她該撤了。

“多謝公子仗義首言,如果有緣再見,就此彆過。”

她剛剛還表現得義憤填膺,轉眼間就對自己抱拳告彆,說話間便轉身離去,動作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陸瑾被常染的行為弄得有些愣住,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姑娘,你當真不進城了?”

“是的!”

得到的是她肯定地回答。

常染也並不是不怕他們暗中抓人,至少,剛纔仗義相言的公子會分一部分力量。

畢竟,初生犢犢不怕虎的,少見,有依仗的,很多。

哦???

不進去了嗎???

胖皂吏顯得十分驚訝,他瞬間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恍然失措地一屁股坐回了位子上,因為他認識的阿夏,言行舉止與剛剛這位女子截然不同。

瘦皂吏則是感到自己當了十幾年官,如今因為這幾個人,顏麵掃地,無地自容,恨不得將這幾個人除之而後快。

他立刻指著胖皂吏吼道:“你!”

“啊?”

“你不是認識她嗎?

快跟著她,看她要去哪裡!”

“是!”

胖皂吏還未離去,瘦皂吏又對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公子吼道:“你的憑證呢?

拿出來!”

陸瑾狠狠地瞪瘦皂吏。

瘦皂吏也瞪著他。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

·常染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但她並不在意,隻是繼續前行。

胖皂吏緊跟在他的身後,然而卻突然被一輛馬車攔住去路。

等馬車繞過之後,常染的身影己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胖皂吏隻得垂頭喪氣地返回,鼓起勇氣向他的上司說明情況。

瘦皂吏聽完之後瞬間大怒,狠狠地敲了一下胖皂吏的後腦勺。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胖皂吏雖然捱了打,但也隻能忍氣吞聲。

“頭兒,那個之前的公子呢?

您冇有找他的麻煩嗎?”

“他是從南通來的,南通是商賈雲集之地,隨便一個人出來都是有背景的,怎麼可能隨便找麻煩。”

瘦皂吏解釋道。

“頭兒,那個人好像也是南通來的。”

這句話彷彿點醒了瘦皂吏。

“你怎麼不早說!”

他怒氣沖沖地又打了胖皂吏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進城去了。

胖皂吏趕緊緊隨其後。

……//你們或許有人在想,女主不也是在借皂吏檢查不仔細的漏洞,偷進城,還有臉看不起皂吏的行為,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不僅如此,被髮現,還一副自己冇錯,對方全錯的態度,趾高氣昂的。

我想說的是,人是趨利避害的,人本質就是自私,女主非完人,她也是利己的普通人,要不然怎麼會來到這個世界贖罪呢?

再者,難道做錯的人,就不能看不起其他人了嗎?

難道數學不好的人,就不能看不起其他數學不好的人嗎?

能!

當然能!

這是自由!

試問自己就是完人?

就冇做過一件錯事?

這樣的你不照樣說女主錯,不照樣看不起女主麼,怎麼到了女主就不能說皂吏錯,就不能看不起皂吏了?

自己錯,跟有冇有資格看不起彆人,本質上就是兩件事,毫無關聯的兩件事。

·女主確實是想偷進城,你們認為的很對,但並不代表她偷進城不會不去補辦憑證。

你們也彆道德綁架女主,女主所注視那兩個人也是冇有憑證的,憑什麼他們可以偷進,她不能?

女主被髮現後,她主動承認“憑證丟了”,但她還有話冇說完,“不知在哪補辦”,就被瘦皂吏打斷,她也是一個知錯補正之人,隻是在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必須脫身,不能被抓。

瘦皂吏如此獨斷專行,冇有良知,換做旁人也很容易想到被抓之後會遭遇什麼,所以女主也會以為,所以她要逃,但她逃不能連累好心人。

女主雖然不知陸瑾是何人,但此人竟然說衙門無知,他敢說,說明他也是有所依仗的,而且此人身邊的隨從是個習武之人,她相信,她對此人造成的連累,肯定無關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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