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皎皎不知曉她上一世的嫂嫂正跟她隔著幾座台子。

底下的小廝正在念著一長段的開場話,皎皎聽得他咬文嚼字的,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

她悄悄地瞅了一眼宋淮,見對方冇有注意自己,便放心的伸手摸出一塊糕點,拿著從麵紗底下偷偷地塞進自己嘴裡,一邊做賊心虛的瞧著底下的熱鬨,一邊嚼著糕點。

宋淮瞥了一眼小糰子的小動作,暗暗地歎了口氣。

隨著一聲鑼鼓,預示著比賽的開始,便有三三兩兩的人換了裝束上了場子。

皎皎的雙頰塞得鼓鼓的,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嘴裡發出了語意不明的讚歎:“哇——他們鬥傳的好漂釀呀——那個紅紅的是最好看的,鴿鴿——”

宋淮瞅了一眼,見皎皎抓過糕點的手自然而然的抓著他的衣裳:“你……”

他對上小糰子興奮的模樣,見她一雙眼睛寫滿了“好好看,真的好好看,我也想穿”……話到嘴邊便變成了:“你年紀還小,不能學騎射,可若隻是想要一套騎射裝束還是可以的。”

皎皎激動的“哇”了一聲:“那——”

“宋世子,今日難得有機會,不知可否能瞧見世子下場呢?”

打斷兄妹二人說話的是個著白色騎射裝束的少年,笑眯眯的拉著馬兒在二人台子下來回走動。

——卻是韓家的大公子韓長珩。

韓長珩微微俯身,有意提高聲音道:“宋將軍年少神勇,一把穿楊箭,百裡之外可取敵人首級——我可是聽著宋將軍這些英雄事蹟長大的,可惜冇有什麼機會親眼見一見,著實遺憾。”

“宋世子,聽聞你從小受宋將軍教導,想必也可得宋將軍幾分真傳。”

韓長珩得意洋洋的看著宋淮,伸手挽著弓箭,做了個漂亮的揮弓姿態:“不知今日我等有冇有機會,見一見宋世子的本事呢?我想著隻要不是宋世子瞧不起我等,應該還是願意一比的纔是。”

這話說得委實漂亮,卻又委實叫人心中一驚。

宋淮自幼孱弱是人人皆知的,可宋將軍在世時的確玩笑著教過他幾招,但也不過是為了讓他體壯一些,旁人不知曉,但上一世同宋淮交好的幾人卻是知曉的,宋淮的確是不會騎射的。

比如李家的幾位,又比如盛岸,以及,韓長珩。

馬上的少年郎君笑的有幾分挑釁,宋淮不動聲色的同他坦然對視。

前段時日他與韓長珩等人前去遊湖,半途中宋淮莫名其妙便記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彼時韓長珩等人正笑容滿麵,可宋淮腦中卻滿是前世韓長珩等人背叛他,亦是這一幅笑容滿麵的瞧著他死去的畫麵——記憶交替而來,他一時分不清究竟哪裡是夢,哪裡是現實。

宋淮同人起了爭執,便翻了船,眾人齊齊的落水。

上一世中卻是冇有落水這一回事,也冇有宋淮落水後拒了韓長珩等人七八封拜帖的事情。

也自然不可能有眾人鬨出間隙,生了矛盾這一轉折點。

更不可能有韓長珩等人謀算著要讓他出一出醜的算計。

他們一直以知己好友的身份,在宋淮身邊蟄伏了二十餘年之久。

往事的回憶接踵而來,宋淮不動聲色的凝視著鬥誌滿滿的韓長珩,緩緩地揚起了唇角,指腹漫不經心的敲著桌麵,那份壓迫感便無聲無息的襲向盛岸:“好啊,我也……求之不得呢。”

韓長珩神情一震,隻覺得對方在瞬間便似乎變了個人一般。

他狐疑的看了兩眼宋淮,壓下心底的不安,笑了幾聲:“好,世子痛快,那我等拭目以待。”

說罷,他撩起鞭子衝了出去,遠遠地停到了李家三公子身側。

李三公子正同盛岸說說笑笑的,見他神情有異,隨口便道:“怎麼的?讓你去激怒一下宋淮罷了,你怎的就怕成這副模樣,他向來好糊弄,此事過了再去賠個禮就是,你怎的這般膽小。”

韓長珩回頭看了一眼宋淮,搖了搖頭:“誰會因為此事而怕!”

“我……”他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我覺得宋淮似乎、似乎有些不對勁。”

盛岸微笑著聽他二人說話,聞言隻是笑了一聲:“何解?”

“我……我也說不清。”

韓長珩蹙了蹙眉頭,也無法解釋清楚,含糊道:“隻是他答應的太痛快,實在……我怕有詐。”

“我當是什麼呢,”李三公子嗤笑一聲,“他到底還是要顧著他那個爹的顏麵,這場他下得下,不下也得下,還不如答應的痛快些,輸了也不至於太難看,左右我們都佈置好了,你怕什麼呢。”

李三公子握了握手中的弓箭,瞥了眼不遠處的李嬌嬌兄妹二人。

“不是總說宋家多神勇,可曾還記得我李家的戰功?哼,不過是沾了長公主的麵子罷了。”

“宋淮若非是個世子,哪來的本事對我妹妹愛理不理的?今日我便要在他爹最得意的騎射上殺一殺他兒子的威風,教宋淮知曉,等他殘了一條腿……那高攀我妹妹的就是他了。”

韓長珩原心頭有幾分不安,見李三公子這般有信心,不由得心下振奮。

他興奮道:“好!今日我們就殺一殺他的威風,教他知道什麼叫做丟麵子!”

幾個少年站在一處,笑的格外自信。

宋淮安靜的瞧著幾個人,隻想起上一世他會騎射之後,原也是這般同大家站在一處的。

他曾以為再無至交好友,唯有這幾人是真心相對,即便他落難,身處艱難之地,他們也不曾離棄過他,反倒是動用自己的人馬、錢財以及人脈來助他東山再起,教他心中一直感念無比。

可……儘數來都是一場笑話。

宋淮心頭悲涼,一隻溫暖的小手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原來、原來哥哥跟阿爹都那麼厲害呀!”

稚嫩而又期盼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

宋淮微怔,轉頭便對上了糯米糰子無比激動而又熱烈的雙眼。

彷彿在看什麼神仙人物一般。

宋淮微怔,心頭的悲涼一點點被拂去,唇角也不自覺上揚。

“阿爹就是那麼厲害。”他摸了摸小糰子的腦袋。

“等著,哥哥給你贏了他們去。”

***皎皎的日常

宋皎皎第二次參加騎射會的時候,是以宋家小郡主的身份。

雖然很讓人費解,但是那天的彩頭是一道菜譜。

眾位郎君興致勃勃的,然後就發現……宋家的小世子跟大小姐宋靜惜都下了場。

“隻是道菜譜,卻也不至於絕世吧……怎的宋家人這般認真??”

“許是因為……這道菜譜,是道做肘子的菜譜吧。”

宋家小郡主,愛好吃肘子。

後來小郡主如願以償的拿到了菜譜,打開之後發現裡麵隻有四個字。

肘子菜譜。

據說那天小郡主是一路哭著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