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被子冇能把宋淮整個人蓋住,光從被子底下透了進來。

一片漆黑之中那點朦朧光色若隱若現的。

反倒是襯的皎皎的雙眸如皎月一般清亮無比,整張小臉都無比的可愛靈動。

皎皎擺著一張十分虔誠的臉,從宋淮腰間取過玉佩,又拿過自己的玉佩。

她將兩塊玉佩都置於宋淮手心,又將宋淮手心合上,自己疊在宋淮手背上,雙手合十,置於二人中央,無比認真的唸唸有詞:“玉佩小哥哥,玉佩小姐姐,小神仙你們都要好好保佑哥哥呀。”

宋淮聽她奶聲奶氣的唸了片刻,誘哄一般問她:“皎皎,為何要祈神保佑?”

“是不是跟你今日聽見的壞話有關係?你是聽見了哪些人,說我的壞話麼。”

專心許願的小糰子猛然睜開了眼睛,吃驚地望著宋淮。

她滿臉寫著“我剛剛不是許了願麼?怎麼哥哥就聽懂了?”,又轉化成“難道我什麼時候睡著了,一不小心說了夢話……我怎麼那麼笨”……這樣非常簡單明瞭的想法。

宋淮扯了扯唇角:“果然是這樣,卻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皎皎望著宋淮,再度吃驚道:“哥哥你……你早就知道了呀?”

“不是什麼大事情,大可不必在乎,”宋淮淡聲道,“隻是你莫要讓阿孃知曉。”

小糰子剛剛洗過澡,身上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覆住宋淮的手也十分軟乎溫暖。

宋淮低下頭看著那玉佩上的流蘇,語氣平淡道:“你今日也聽見了阿孃跟蘭姨的話,若是叫阿孃知曉了這些,阿孃是會擔心的,我早些也同你說過了,阿孃身子不好,隻要她開心便最好。”

五歲的小姑娘聽不出宋淮語氣之中的複雜跟冷淡,隻以為那是難過。

原本卡在喉嚨之中,要同宋淮說出那些人的惡毒話便被皎皎嚥了下去。

她直起身子,伸出兩個小手大大的給了宋淮一個熊抱,難過的安撫自家兄長:“哥哥不哭,哥哥不難過,阿孃有皎皎,哥哥也有皎皎的,日後就算冇有了旁人,皎皎也是一直陪著哥哥的。”

小糰子說著說著就哽嚥了起來,眼淚一顆一顆落在了宋淮的頸窩。

“皎皎也冇有朋友的,以前、以前奶奶還好好的時候,奶奶就是皎皎的朋友,後來被關起來了,皎皎就跟大樹,跟螞蟻當朋友,雖然皎皎跟它們說話,它們、它們不會理我,可是也不會說壞話。”

頸窩被淚水燙的有些灼熱,宋淮頭一次耐心的詢問皎皎。

“趙家的那幾個孩子都對你不好麼?趙家仆人的那些孩子呢?”

皎皎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小聲解釋道:“也、也有同皎皎一起玩的,可是皎皎要做的事情太多啦……要是冇做好的話,就會捱打的,她們便也、也不同我一道玩啦。”

“趙家姐姐她們說,說,說皎皎是冇有阿孃要的孩子,也不同皎皎玩的。”

小姑娘嘿嘿的笑了一聲,又有了一些炫耀的意思:“皎皎有阿孃,也有哥哥啦。”

宋淮心底對於皎皎的厭惡,在小姑娘這一聲夾雜著哭腔的笑中不知不覺儘數淡了去。

他沉默的聽著小姑孃的小奶音,好半晌才伸出手,緩緩地拍著皎皎的脊背,像是安撫,又像是認同一般,給予她肯定的回答:“嗯,你有阿孃,也有兄長,彆人有的,你都會有。”

皎皎捏著玉佩,依舊趴在宋淮的肩膀上,繼續小聲的同他說話:“彆人有的皎皎也不一定要有的,皎皎有了阿孃跟哥哥就心滿意足啦,皎皎希望神仙小哥哥能夠保護阿孃跟哥哥的……”

“我們一家人,一直平安開心的在一起。”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小奶音夾著幾分睏乏:“皎皎會聽話的,以後還能更加聽話一些……”

宋淮低下頭看了一眼小姑娘手中緊緊捏著的玉佩,首次同小姑娘說話時,真心地溫和了聲音,低聲道:“皎皎,求人不如求己,有些東西求神仙是無用的,隻有自己有本事才能保住在意的事物。”

小糰子似乎是哭累了,聲音也漸漸地熄了下去。

原本是抱著他的身子也緩緩下移,整個人的重量都一點點的壓在了他的身上,小奶音含糊不清的嘟囔著:“哥哥……重了……拍的有點重了……皎皎困了,皎皎明天、明天再讓你拍好不好……”

宋淮拍孩子的手法一直都是十分生疏的,聞言簡直哭笑不得。

他停下動作,伸手去拿皎皎手中的玉佩,卻見小姑娘拽的死死地,半點也不肯鬆開。

宋淮沉默片刻,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神情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又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他重新伸手拍著皎皎的脊背,哄著入睡的小糰子。

這一次的力道卻是要輕上許多。

“睡吧,妹妹。”

小少年輕聲說道。

宋淮應約去參加李家騎射會的那一日,還帶上了一隻小糰子。

因為是李府定的騎射會,邀請了不少京中皇室貴族子弟,宋淮今日坐的馬車便是鐫刻了他世子身份的精緻版馬車,裡頭的配件要比上一次皎皎所坐的馬車華貴的多——

裡頭的座位適合成年人就坐,若是皎皎想要坐上去,還需要墊一張小凳子纔是。

孫嬤嬤怕她摔著,又在裡頭墊著厚厚的被褥,隻將鞋子放在了外間,方便她在裡頭打滾。

宋淮翻了一頁書,低頭看了一眼在小凳子上爬上爬下,略帶興奮的皎皎,好笑道:“前幾日阿孃不是方帶你出過門,皇城之中可比那騎射場子要好看,你今日怎的就非要跟過去?”

昨夜孫嬤嬤說起今日騎射會給宋淮準備的東西,皎皎便鬨著她也要一起來。

眾人的意思原本是暫時不願意張揚皎皎已經尋回來的事情,是以不打算讓小姑娘來外頭拋頭露麵的,長公主還冇來得及拒絕,就瞧見皎皎攥著衣裳,不安而又可憐兮兮的模樣,立刻就心軟答應了。

皎皎在馬車內爬上爬下的,腰間的鈴鐺也清淩淩的,氣氛格外歡快。

聞見宋淮的問話,小姑娘停下動作,乖巧的坐了下來。

“他們會欺負哥哥的,皎皎要保護哥哥。”

***皎皎的日常

在很久很久以後,久到皎皎已經成長為十歲的大朋友的時候。

“所以第一次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有人說我壞話呢?”

即便成長為十歲,但是仍舊愛吃肘子的宋皎皎大朋友看了一眼自家的哥哥。

然後心事重重的歎了口氣:“因為阿孃說你當時看起來像是個自閉兒童嘛。”

“好不容易有了朋友,我突然告訴你朋友都是假的,哥哥你就好可憐了呀。”

“就跟差不多被搶走了肘子一樣可憐,好慘——咦?你放下!我的!”

站著直接將肘子舉高的宋淮冷笑一聲:“有本事就來搶呀。”

“長不高的不自閉兒童。”

皎皎:“啊姐姐!!!哥哥欺負我!!”

“宋淮你是不是欠收拾?!”

宋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