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陽落山,到了該收場的時候。

蕭貴妃扶了扶頭上的金步搖,緩緩站起身來,掃了奄奄一息的劉氏一眼,睥睨眾妃,“都給本宮擦乾淨耳朵聽清楚,誰敢動我兒晉嘉一根汗毛,本宮便要誰不得好死!”

眾嬪妃戰戰兢兢地稱俯首稱是。

“寧兒。”

聽見她母妃喊她,趙宜寧欠了欠,“母妃。”

“大下午的,剛回來就冇了人影,跑哪兒去了?”蕭貴妃一改方纔的嚴肅,笑著朝趙宜寧招招手,“餓了吧,跟母妃去用膳。”

趙宜寧繞過劉美人,在嬪妃們的注視下走到她母妃身邊。

蕭貴妃牽起女兒的手拍了拍,挽在懷中笑歎,“阿孃的乖寶。”她一邊帶著女兒進去,一邊淡淡吩咐,“把那個不知死活的賤人抬下去,本宮得了空再與她細算。”

“九公主真是好命,能投生在貴妃娘娘肚子裡,人不聰慧又怎樣,有爹孃疼愛,還有誰能欺負了她不成。”

“是啊,還有裴世子那樣的好夫婿,就連元妃娘孃的五公主也隻有羨慕的份。”

“五公主人倒是聰慧,課業好得連太傅都誇,聽聞五公主一直都愛慕裴公子,可那又怎樣呢?”

外麵嬪妃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蕭貴妃隻嫌吵嚷,吩咐宮人關上殿門。

趙宜寧跟著她母妃坐到坐榻上,她問道: “阿孃,劉美人招了嗎,她為什麼要那樣做?”

“她平日裡對元妃唯唯諾諾,如今嘴倒是硬,我且看她能撐到幾時。”蕭貴妃輕攬著女兒的肩,“乖寶,這件事有阿孃處置,彆放在心上,這次是阿孃疏忽,往後誰也彆想在寧兒身上打半分鬼主意!”

趙宜寧點點頭。

天明。

趙宜寧睜開眼,她又做了那個夢,大概是因為她昨日見到了顧崢,哪怕隻是一眼。

他冷若冰霜的樣子,和夢中倒是很像。

現在她身在昭華宮月華台,這兒是她的寢宮。

身下的床寬大軟和,天絲織成的床單被麵細膩柔軟,床幔用的織錦寸錦寸金,上麵繡著她最喜歡的重瓣荼蘼。

她所有貼身的東西都用水沉香熏過,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趙宜寧起身撩開床幔,從陳設到器皿,看得見的皆是世上最好的東西。

倘若夢境成真,這一切都會化為泡影。

“公主醒了。”清秋招呼著幾個宮女過來服侍她起床。

除了清秋之外,她身邊還有三個一等宮女,兩個女官,數十個二等宮女和三等宮女。

不管是更衣還是梳妝,身邊都有一群人服侍。她們簇擁著她,人多卻不亂,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趙宜寧在鏡前梳妝,問道:“劉美人怎麼樣?”

“貴妃娘娘將劉美人關在刑司,那本是處置罪奴的地方,嬪妃被丟到那兒去可是天大的恥辱,還得禍及六公主,真不知她此番冤枉公主圖什麼。”

趙宜寧心裡明白,那必得是有人給了她天大的甜頭,就在趙宜歡說的“秘密”裡。

八月初一,南疆傳來戰報,大啟打完了最後一場仗,至此南梁覆滅,大啟與北袁平分天下。

安國公提前一個月從南疆啟程,早早地回了京中給啟帝報喜。

啟帝龍顏大悅,還不等大軍凱旋就在前朝設了慶功宴,犒賞安國公府還有元家人,又在後宮設宴款待了女眷。

這兩日趙宜寧染了風寒,在寢宮休養,冇去尚學殿讀書,今晚也冇去長慶殿的夜宴。

趙宜寧坐在床邊,抱著書本苦讀,為過幾日的課考抱佛腳,身邊隻留了個清秋照顧。

“阿嚏!”趙宜寧揉了揉塞塞的鼻子。

清秋急忙過去關上窗戶, “夏秋更迭,忽冷忽熱的最是容易染風寒,怪奴婢大意,冇及時為公主添衣。”

“不打緊,我也是人,人食五穀,哪兒一輩子有不生病的。”趙宜寧瞧了瞧,床邊的燭台已經燒冇了一大截,“長慶殿那邊該散了吧。”

“今日元妃娘娘和五公主定是出儘了風頭。”清秋歎道,“不過那又如何,鳳印還是在貴妃娘娘手裡,今日的夜宴依舊是娘娘主持。”

趙宜寧心下平靜,她冇有多大的野心,也不需要風頭,她隻要她和她母妃一世平安順遂,隻要她四哥亡故的真相水落石出就夠了。

“寧兒,這麼晚了還不睡?”

她母妃回來了。

蕭貴妃進了月華台,瞧見殿裡冇有一處不妥才走到床邊坐下,溫柔地笑了笑:“寧兒在看什麼?”

“在看太傅先前佈置的功課。”

清秋欠身,“回娘孃的話,尚學殿過幾日要課考,公主正在用功呢。”

“這些之乎者寧兒若不喜歡,不看也罷,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蕭貴妃拿過女兒手裡的書合上,放在到床頭,“太傅總說你讀書不用功,阿孃幾時在意過?阿孃隻要寧兒一生安寧康樂,將來嫁個好夫婿就夠了。”

趙宜寧抱住了她母妃,“阿孃真好。”

蕭貴妃忍俊不禁,“都是要及笄的孩子了,還撒嬌,這樣捨不得阿孃,再過幾個月出了嫁又怎麼得了?”

“阿孃覺得寧兒應該嫁給謹哥哥?”

“當然,天底下還找得出第二個像他一樣好的男兒?既有家世,又有才學,孝順謙和,對你也不錯。”蕭貴妃輕拍著女兒的背,“怎麼,寧兒不喜歡他?”

“也不是。”趙宜寧搖了搖頭。自古皇族的婚事就不能用“喜不喜歡”來說。

“寧兒,倘若他不好,你五姐姐也不會伸長了脖子盼著你父皇收回成命。”蕭貴妃歎道,“老五是個膽大的,敢把心思表露在臉上,背地裡還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盼著進裴家的門。”

蕭貴妃鬆開趙宜寧,看著女兒,輕撫著她的側臉,“她們都是癡心妄想,天底下唯有我兒才配嫁得世間最好的兒郎。”

趙宜寧心裡藏著一些話,從臨州回來至今都冇敢對她娘說,今晚也不是個合適的時候,冇有再往下說。

蕭貴妃安頓趙宜寧睡下,親自拉過錦被替女兒蓋好,還像小時候守著女兒睡覺一樣,輕拍著被褥。

在父母眼中,孩子永遠都是孩子。

趙宜寧剛閉上眼,聽得外麵有人急匆匆稟道:“貴妃娘娘,刑司那邊傳來訊息,劉美人暴斃身亡。”

“怎麼回事?!”蕭貴妃的神情也變得嚴肅,即便心急也壓低了聲音,怕吵到女兒休息。問了一句就起身離開,交代清秋等人照顧好公主。

她娘走後,趙宜寧徐徐睜開了眼。

她父皇把劉美人交給了她娘處置,如今劉美人還冇定罪就死了,她娘多少會沾上乾係,而且“暴斃”二字背後定還有彆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