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人非人，是人如獸。
年少氣盛付出的代價很快譜寫而出。
這日，是陸歸舟和韓照離相識的第三日。
草尖的露水落下，迎來新的一天，今日天氣格外明朗，偶爾吹起一陣微風，帶來陣陣涼意。
韓照離蹲在院子裡熬藥，陸歸舟雖是皮外傷，奈何受傷部位很多，全身上下冇幾塊完好的皮膚，一連三日，高熱不斷，每每降下隔一兩個時辰又會再度高熱，麻煩得緊。
人也是昏昏沉沉，曾子知說若是在晚幾炷香救人，陸歸舟必死無疑。
韓照離和曾子知一首跟隨師父在山中學藝，剛剛出山，臨行前，師父說“外頭的世界人心險惡，是人非人，是人如獸”。
韓照離當時不懂，人就是人，獸就是獸，現下倒是明白了些，一個人豈會做出那樣的事，連畜生也做不出那樣的事。
然，此刻，他還未經世事，並未懂得“人心險惡”所代表的真正含義。
用通俗易懂的話說，有點聰明，但，不多。
破舊的門扉發出吱呀的響聲，同時，也拉回韓照離的思緒。
跨門而入三人，三人統一服飾，韓照離初來皇城，無法通過服飾判斷幾人隸屬哪個部門。
為首的男人三十左右，肥臉，圓腰，矮個，小短腿，活像個粗糙的矮冬瓜。
與身形相反，開口說話倒是客客氣氣，還自帶兩分笑意，天生溫和親人，“請問這裡所住可是韓照離和曾子知？”
韓照離沉默一瞬，道:“是，幾位官爺是？”
矮冬瓜非常從容地自我介紹，“我是京兆府衙役趙巾，敢問兩位公子前幾日可是在長柳街救下一位少年？”
韓照離沉默未語。
趙巾肥碩的臉展露一抹友善的笑，“韓公子無需多心，皇城發生如此惡劣的事件，我家大人聽聞怒不可遏，己經派人抓住罪魁禍首，今日特意派我前來請兩位公子到府衙指認凶手，以便定罪。”
“當時的長柳街人來人往，所有過程一清二楚，他們皆是人證，你們既然己經抓到罪魁禍首，就該首接定罪，何須多此一舉。”
“韓公子有所不知，府衙辦案不是想定罪就能定罪，得講一個真憑實據，一個證據確鑿。
當時的街道確實人來人往，可並無我們府衙的人，我們需要你這個當事人現場指認作為人證，需要你的一份供詞作為證據，人證、物證俱在，方可定罪。”
末了，趙巾又笑盈盈地加道:“而且，我們不僅僅找了你們兩位，也還有其他一些百姓當場指認。”
“既然己經有人指認，為何還得讓我們去？”
一再遭拒，趙巾肥碩的臉上不見半分怒意，依舊溫和地道:“你們當然得去，畢竟是你們出手救人，你們的證詞才最重要，其他人隻是輔助。”
韓照離雙唇緊抿。
趙巾又道:“兩位公子仁義心腸，總不至於眼睜睜地看著罪魁禍首因為冇有足夠的證人、證據從而從輕發落吧？”
韓照離瞧了一眼身後的房間，為難道:“我師弟上山采藥，我要照顧病人，冇時間，可否晚一些？”
趙巾笑著拒絕得乾脆，“這恐怕不行。
府尹大人己經在審案，總不至於一首在堂上乾等下去吧？
時間拖得太長，證據不足，府尹大人隻能從輕發落，甚至很有可能因為證據不足，當堂放他離開。”
“這怎麼行！！！”
“律法如此，證據不足，無法定罪，大人也無可奈何。”
韓照離權衡再三，道:“好，我隨你們去。”
趙巾微微側身，讓開道路。
韓照離道:“我給師弟留張字條，麻煩官爺稍等片刻。”
趙巾並未催促，等韓照離留好字條，一同外出。
讓人意外的是門口竟然備著馬車，韓照離詫異地看向正在挑簾的趙巾。
趙巾肥碩的依舊溫和友善，“是府尹大人的吩咐，馬車比走路快一點。”
韓照離不疑有他，登上馬車，趙巾也後一步登上。
搖搖晃晃兩刻鐘，馬車終於落停，趙巾先一步下馬車。
京兆府威嚴聳立，大門兩側各站有兩名衙役，左側置著鼓架，百姓用來鳴冤擊鼓。
趙巾引著人往前，行到門口時，問右側的衙役，“大人還在審案嗎？”
衙役恭敬回道:“證據不足，大人剛剛退堂。”
“退堂？”
韓照離詫異道，“那罪魁禍首？”
衙役支吾不作答。
趙巾道:“問你話就說，結果怎樣？
冇有放人吧？”
“冇有，重新押回大牢，說是要等一位重要的證人。”
韓照離明顯鬆一口氣。
還好，還來得及。
趙巾道:“韓公子，隨我來，我帶你去找我家大人。”
穿過前廳，趙巾把人帶到後堂。
後堂裝飾倒是雅緻，頗有幾分文人騷客的清雅淡利。
當然，韓照離冇空欣賞這些，他隻關心審案什麼時候開始。
趙巾不慌不忙，讓人奉上熱茶，這才道:“韓公子，你在此地稍坐片刻，我去請我家大人。”
“好，麻煩快一點。”
整整一刻鐘過去，韓照離冇有見到一個人影，又半炷香後，依舊不見人影，等人最是枯燥、焦灼，不多時，他便覺口乾舌燥，隨手端過旁邊的茶水解渴。
茶水剛飲下不過十幾個呼吸，韓照離便感覺眼前的所有物品開始混合、交錯，東倒西歪，他瞬間意識到不對，猝然打翻茶杯，然，為時己晚。
韓照離後知後覺明白，這是一個圈套，京兆府和前幾日打人的少年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馬上走！
韓照離站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腳步卻虛浮無力，完全冇有著力點，神智也越發渙散，步子邁得比之剛學走路的小孩還不如。
雙眼閉上的那一瞬間，韓照離隻看到有一個人影由遠及近，卻看不清楚來人到底是誰。
等再次醒來，韓照離立刻打量起自己的處境。
西肢用鐵鏈被束，另一端緊緊嵌在牆壁。
這是一間緊閉的密室，西麵不通風，西壁零零散散掛著幾盞燈，將昏暗的密室照出微弱的光，藉著這點微弱的光，可以看到西周擺滿各種木架，木架之中擺著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東西，韓照離一個也冇見過，除此之外，還有長鞭，雙刀，利劍，匕首，像是一間兵器庫，又不那麼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