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激戰
“書記可以試試”的話彷彿還在會議室中迴響,在敲擊每一個人的心臟。儘管見多了楊之斌當麵對餘一守一把手權威的挑戰,以及無數次陽奉陰違的背後算計,但在常委會擴大會議上當著所有常委以及下屬如此對餘一守不恭,還是第一次。
餘一守臉色變化幾次,眼見就要發作時,臉色卻又由青變紅又變為正常,緩緩坐回了座位:“還是要聽取聽取大家的意見再做決定比較好,是吧?都說說看法。”
快兩年了,近兩年來餘一守對楊之斌一忍再忍,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但還是得忍!
冇辦法,他是書記不假,但楊之斌在普惠縣經營幾十年,不管是在常委裡麵的常委的支援者,還是各機關、各鄉鎮、各局,他的門生、親戚、故交、遍佈各行各業,就如一棵幾十年的大樹,讓人望而生畏的不是遮天蔽日的樹冠,而是深埋在土裡的盤根錯節、麵積有樹冠數倍甚至數十倍的樹根。
基本上可以說,不管是哪個鄉鎮、各局的一二把手,包括下麵具體的中層辦事人員,或多或少都受過楊之斌的恩惠,相當一部分人還和他沾親帶故。彆說他一個縣委書記了,就是市裡有多少次想要動動楊之斌,幾次動議都冇有形成決議,最終不了了之。
楊之斌就是一棵紮根於普惠縣幾十年的大樹,除非死,誰也彆想在普惠縣把他連根拔起!
餘一守隻好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以他的能量非但扳不倒楊之斌,還有可能被他倒打一耙,最終被黯然調離普惠縣,落一個團結不好班子當不好班長的評語,以後的仕途就很難進步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可是今天的事情,退無可退。退下去,也許他還可以和楊之斌麵和心不和地繼續共事下去,但幾十萬百姓的身家性命誰來負責?
可問題是如果硬頂上去,也未必如他所願就能在西段泄洪!
而且以楊之斌的手段,就算他強行在常委會通過決策,能不能執行下去也是問題。
不,不是問題,不用想,是完全冇有執行下去的可能。
怎麼辦?餘一守揉了揉太陽穴,環視了在座的各個常委一番,不管如何,總是再爭取一下努力一下,要不對不起他身為父母官的職責。哪怕是事與願違,至少不是他的態度問題,而是能力和環境問題。
餘一守語重心長地說道:“同誌們,普惠縣的地勢西高東低,惠濟河從西向東流經全縣,注入大澤水庫。現在大澤水庫的蓄水量已經超過了最高水位,惠濟河也上漲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警戒線,泄洪是當務之急。現在討論的是從西段還是東段泄洪的問題……”
“劃重點,一守書記,現在不是普及普惠縣地理知識的時候。”楊之斌再次打斷了餘一守,看了看手錶,“我們隻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決定在哪裡泄洪,每耽誤一分鐘,就會有可能會連累無數百姓的身家性命。”
本該他說的話被楊之斌搶走了,餘一守強壓怒火:“之斌同誌,下次麻煩你不要打斷我的話,要有紀律。”
“書記說了算。”楊之斌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一臉誠懇,“我的錯,下次一定改進。主要是太關心全縣百姓了,恨不得現在就在抗洪的第一線,哪怕是淹死,隻要能保百姓平安,也是值了。”
“畢竟,我是生於斯長於斯的普惠人!”
戲精!影帝!餘一守心中腹誹幾句,還是努力剋製了情緒:“惠濟河從西向東,從南麵繞普惠縣呈半圓狀包圍普惠縣,最後注入大澤水庫。如果從東段大澤水庫泄洪,洪水會順勢而下,一路向前由惠濟河向東在孔縣境內注入黃河,相當於引惠濟河水係泄洪……”
“但是……”餘一守的目光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加重了語氣,“但是如果我們在西段泄洪,洪水會席捲整個普惠縣全境,會倒灌全縣所有的農田以及80%以上的鄉鎮,受災人數會超過40萬人,經濟損失相當於全年一半以上的GDP……”
一向喜歡最後表態的餘一守,難得地第一次第一個表態,已經是非常明確他的個人傾向了,他再次強調了一句:“固然東段的大澤水庫附近是全縣的工業中心,如果泄洪不慎導致受災的話,會沖毀許多工廠和昂貴的工業設施。但相比之下,如果秋農田被淹秋糧絕收,再有十幾萬人流離失所,我們將會是千古罪人,我們無顏麵對普惠的鄉親父老,我們都會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嚴重了,誇張了,一守書記不要激動嘛。”楊之斌自認勝券在握,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誌在必得的微笑,“我還是堅持在西段泄洪的看法,首先,西段泄洪不會傷及根本,洪水衝不垮農田,不用多久水就會退了。而且洪水帶有泥沙和肥料,等於是灌溉了農田,還增了肥。隻要保住了工業區和設備,很快就可以恢複生產,加快災後重建工作。”
“退一萬步講,就算毀了農田,以工業區的生產產值推算,第二年完全有足夠的財政資金購買全縣百姓的口糧,更何況夏糧已經豐收了,秋糧又大多不是主糧。”
“但是如果東段泄洪,沖毀了整個工業區,損毀的廠房加設備價值是農田的幾倍、幾十倍以上。而且廠房的重建和設備的維修,又是一大筆開支,哪頭輕哪頭重,同誌們可以好好計算一下。”
楊之斌威嚴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基本上劇情完全按照他的設想在推進,餘一守再努力再掙紮也於事無補,他馬上就要大獲全勝了。
一聲悶雷響過,又一陣狂風颳來,一扇冇有關緊的窗戶猛地關上,“哐”的一聲,玻璃破碎了一地。
眾人都嚇了一跳。
“哐”的又一聲巨響,門被人從外麵撞開了。
關深攜帶一股冷風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