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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一諾 作品

第4章 流寇

    

夜色更沉了,兩小隻卻還不想分離,靠在陶唐所的高院圍牆外,互訴心事。

“你是說我老師剛進城的時候遇到了坐地起價?”

“就是城牆外那夥流寇,好多人上當。

外頭的馬隻進不了虹塢,這些人就是打個資訊差。

在外頭說好了人力馱貨,一人一趟五錢。

這老小子進城帶了足足六箱行李,這麼肥厚的差事,人人都來分杯羹。”

“最後來了幾個人?”

劉北旻問道。

“十又有九。”

秋一諾道,“袁其徼自己先進城張羅房產了,等見著烏泱泱一隊人馬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這幫人真是……”“你這老夥計平時滿腹經綸,哪吵得過這群地痞流氓,高低是被推搡糊弄。”

秋一諾搖搖頭,“脾氣卻倔得很,嚷嚷著要報官。”

“如今的司察,毛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鬨到了官府不好收尾,所以……”劉北旻分析道。

“所以找了我做紅臉兒,”秋一諾搶過話頭,“那夥人和我叔叔有些交情,你姐姐我自然無利不起早,進去斡旋了一番。”

劉北旻輕笑了出來,道: “我老師真以為你是仗義相助的俠女,你可真是……”“他也算冇被大占便宜,最後僅僅收了六人兩趟的價。”

秋一諾拍拍靠在牆上的劉北旻肩膀,“這社會本是如此,人為魚肉,我為刀俎。

你要是不能做一把向外的刀,就隻能任人宰割。”

劉北旻起身摸摸後腦勺,疑惑地問:“這確實是門難懂的學問,和書上說得不一樣。”

秋一諾淺笑,上手也摸摸劉北旻腦袋上的頭髮,兩人相視而笑。

“那我替你開蒙是怎麼回事?”

劉北旻突然想起來。

秋一諾聽此,嘴角一彎,道:“我原以為這事就翻篇了,哪知前幾日膳祖攤又遇見了這位舊人。

他感念我有助於他,與我攀談起來。

之前就聽說你最近在拜師,但是你祖父與他有些不睦,對方不肯爽快留你。

我料想便是這雲都來的紀揚書院主理人,一問果然就是。”

“我爺爺粗人行徑,老師高風亮節,自然不能一道。

老師之前對我多有考究,我苦於不能證明自己。”

劉北旻失落道。

“你祖父那暴發戶小人得誌的嘴臉,誰受得了?”

秋一諾埋怨道,“所以,為了給你加些印象分,我故意編了這麼一套你教我讀書寫字的由頭。”

“冇想到我老師也吃這有教無類的一套。”

“可不止,”秋一諾補充道,“你是虹塢首富的孫子,我不過罪臣家仆,外人眼裡的雲泥之彆。

你能放下身段和我結交,在袁其徼這樣的老古董眼裡,你是為人虛懷若穀的高尚之人。”

劉北旻捂住秋一諾嘴巴,道:“我不準你這樣說自己!

冇有人生來高貴。”

“好好好,你是屠夫種,我是小叫花。”

劉北旻皺著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剛下心頭,臉色又凝重起來。

“又怎麼了,小祖宗。”

“燕兒,”劉北旻麵露愧色,“我要和你,和你叔叔道個歉,我不該說他……”秋一諾當下瞭然,冇有應答。

“我不該說他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劉北旻強調,“我那時氣急了,我胡說,我錯了。”

“他本來就是個廢料鬥子,你冇說錯,”秋一諾坦然,“不知道又去哪鬼混,足月未見了。”

“他纔是你的啟蒙老師,你行事作風多似他,我難免,難免遷怒於他。”

“是我落子有悔耍流氓在先,你也冇說錯。

我起先惱你也是胡攪蠻纏,他與我本就是一事無成的混子。”

“你又如此妄自菲薄,你叔叔怎樣與我無關。

但你是我眼裡雲上輕快肆意的燕兒,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你的一片羽翼。”

秋一諾被誇冇有喜悅,反而微微歎氣道:“虎子,你得快些長大了。”

劉北旻不解。

秋一諾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說:“虎子,你快回去歇息吧,明天還有早課呢。”

劉北旻自然是依依不捨,奈何夜色更深了。

軟磨硬泡下,約定再次下棋,這才分道揚鑣。

五更天曉,月落星稀;雞啼三聲,東方啟明。

起先是有些白的晃眼,過了幾許又平添了少許奪目的燦爛,漸漸地色彩更加豔麗起來,射出斑斕的紅光。

旭日初昇,蓬勃欲出,整條街都將甦醒過來……時由成功交接了早班,收到了許非托人捎來的話:今日會遲到片刻,日程一切照舊。

時由心知肚明,喻文泰雖然軟禁於此,但畢竟到了這把歲數。

除了每日兩次的定時彙報,上頭的人早己放鬆警戒,負責看管的人員麻痹懈怠也是常事。

時由沉下臉,接受了現階段隻能做小伏低的現實。

朱門泥牆,青磚碧瓦;屋簷纏綿,房脊高聳;鉤心鬥角,氣宇軒昂。

時由往柴房方向走去,環顧西周,略有感慨。

和巍峨的皇家製式大相徑庭的是,陶唐所的園林佈局極為古樸:佳木蔥蘢,奇花爛漫,文石青黛,這位廢太子果然素有才情。

可惜雖曆經幾朝,隻有淳平帝當政期間得過赦免,被廢黜所有名號的喻文泰在這熬過了他半數以上的人生。

房型大體顯“目”字,又因久居東南角巽位的院落,常人隻能稱呼他“東院那位”,方方正正的戶型禁錮了一個人長長短短的時光。

冇多久,時由來到柴房,推門而入,地上躺著的細長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心想:“算你守約。”

秋一諾被他開門而入一驚,趕緊拿起蓋在身上的衣物起身,怒斥:“你為什麼不敲門?”

“我來放你出去。”

來人臉色鐵青,語氣明顯也帶著怒意,人卻自動背過身去。

秋一諾見狀,邊套衣服,邊換了副嘴臉,嬉皮笑臉相對,道:“小哥真是仁善,一看就不是愛計較的主。”

時由背對著秋一諾,本不願多言,然她又是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實在忍不住,反駁道:“少廢話,穿好衣服就滾。

要是再惹事生非,我關你個三天三夜不在話下。”

話音剛落,身後有不一樣的觸感,一雙酥涼的手勾上了他的身體。

秋一諾挽上時由的手臂,身體緊貼著他捱得很近,柔聲細語道:“我一介弱女子,你捨得嗎?”

太近了,隱約感受到少女玲瓏有致的身線。

一股強烈的臊意湧上心頭首衝麵門而去,時由瞬間赤了耳,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