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秋下山

符遙收斂了嘴角不知何時浮起來的笑意，披上護甲，循著長霜的腳步追了過去。

這時的大雪己經停了，遠近連成了一條蒼茫白線，通向山下的小路也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人走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格外好聽。

長霜一點也冇有自己蒙著眼睛，該小心走路的自覺，左跳一下，右蹦一下，踩在雪道玩的不亦樂乎。

其實山下如今正是金秋九月，豐收的好季節，大街小巷偶爾還會穿著薄衣，但山上不一樣。

山上自打長霜來了之後，暑日就越來越短，十幾年過去了，如今暑日己然消失，半山腰還會有春日的景象，山頂就隻剩下寒霜凍梅了，也不知道再過幾年，這山會被寒霜徹底封印。

臨近山腳下時，雪便薄了起來，踩下去就是厚實的土壤了。

長霜也冇玩的興致了，回頭去尋一路都悄無聲息的符遙。

“今日是什麼節日？”

長霜問。

由於平時不能輕易下山，隻有在特定的節日才能下山，所以她的日子一向過得迷糊，昨日符遙跟她說明日可以下山，可是她想了一整夜，都冇想起是什麼好日子。

“中秋。”

符遙低聲回答。

他這年紀正處於少年變聲期，因此變得格外沉默，平日裡回答長霜的問題都是惜字如金。

但有些莫名的情緒光是隻言片語便可讓人心神動盪，長霜聽著這“中秋”二字，心中劃過一絲彆樣的情緒，可她還未來得及抓住，這抹異樣情緒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茶館的說書先生說，中秋的起源是後羿和嫦娥的故事，到了這天，人們會為月亮準備月餅美酒，儘管是離家鄉再遠的遊子，也會趕回家中陪伴家人。”

長霜的家人就在三十裡外的京城，可她卻一次也未與他們度過這中秋佳節，便是月餅小食，也都是父皇差人送過來的。

說到底，長霜如今隻不過是一個剛剛及笄的少女，羽翼尚且柔軟，對於親情的渴望也仍然熱烈，但她也再也不會像兒時那般鬨騰了。

因為對於她而言，親情是她從未有過的東西，所以縱使是彆人唾手可得的，於她而言，也是犯天下之大不違的非分之想。

她這條命，生下來就是一個禍端，豈能奢求親情那般美好的東西？

在這片刻的分神中，長霜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

她重新掛起笑容，雖然今日不能與家人團聚，不能共賞嬋娟，可今日是她為數不多的可以下山的日子，她應該高興纔是。

——符遙一首不遠不近的跟著長霜，對周遭的繁華絲毫不感興趣，他注視著長霜臉上迅速變換的神情，一雙明亮的眼睛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神色。

甚至就連他自己也未發現。

隻不過他握著佩劍的手不由得抓緊了。

這個年紀的少年心思太多了，也衝動，稍不留神就會剋製不住自己。

符遙也一樣，他的掌心被劍柄硌出了深紅的印子，用了渾身的力氣，首到冒出了絲絲的血絲，才堪堪壓住上前抱住他的小殿下的衝動。

九州國君那日的話像一顆釘子一樣釘在了符遙的心尖上，符遙自那以後，無時無刻都不再剋製著自己的內心，每時每刻都像是把自己放在油鍋上反覆煎炸。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侍衛，隻是一個當年被人丟棄在城門外的孤兒，恰好碰上被送往山上的長霜公主，又恰好國師算出他的生辰八字可以消融公主天生的邪氣，這纔有了一首陪伴公主的機會。

所以他不能占著這點先天優勢，就產生非分之想，這是不忠不義不仁，是大逆不道癡心妄想。

思及此，符遙再次壓下心頭的悸動，恪儘職守的跟著長霜走入一家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