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就是董仲舒?”

看向眼前的中年儒生,劉據忍不住驚訝。

漢武帝一朝人才輩出,

劉徹如空中圓月,

衛青、霍去病、張騫、司馬遷、李廣、司馬相如、主父偃、桑弘羊等人如同群星一般,鋪撒在整片星空之上。

董仲舒亦是其中之一。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儒學思想自漢代開始,徹底成為了封建王朝官方承認的顯學!

中國人對儒家的態度,兩極分化非常嚴重,

崇儒者奉為圭臬,抑儒者則認為儒學毒害華夏千年之久,

但,大多數人冇有注意到一個問題,

各朝代皇帝推崇的儒學,到底是不是孔子的儒學?

換句話說,

後世種種對孔子儒學的解答,到底是不是孔子的意思?

劉據覺得不是。

孔子的儒家思想和王朝儒學完全是兩個東西,

自漢開始,被各朝推動起來的儒學,

老祖宗恐怕並不是孔子,而是眼前的這位。

董仲舒麵容普通,是那種無論看多少眼都不會被記住的長相,

唯獨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看到劉據這麼驚訝的樣子,董仲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蛋,

害羞道,

“冇想到殿下竟然還知道我。”

知道啊!

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可是在曆史課本上,一人占三頁的含金量啊!

多少學生因為背誦“天人感應”“獨尊儒術”...背的頭皮發麻。

“父皇給請的先生,就是您?”

董仲舒點點頭,

“正是臣下。”

劉據打量著董仲舒,同時,董仲舒也在暗中觀察著劉據,

除了長得像....

小殿下和陛下,就冇有一處像的地方了...

董仲舒微笑道,

“殿下,不如我們就開始吧?”

劉據隔著桌案,與董仲舒對坐,

“先生,您也聽說過吧,我換過很多先生。”

董仲舒毫不在意,

“非常人行非常事,小殿下天資聰穎,豈是凡夫俗子能教的?”

言語之間,狂氣四溢。

凡夫俗子不夠格,但是我夠格!

這話也把劉據勾起了興趣,身體放鬆,

“先生,那我們開始吧,是學書?還是學禮?”

董仲舒不解道,

“學這些有什麼用?”

劉據聞言直接懵了,

曆史上僅次於至聖、亞聖的大儒董仲舒,竟然問學習儒學五經有什麼用?

劉據眼中閃過嚴肅,坐正身子。

見劉據這副樣子,董仲舒眼中閃過孺子可教的神色,

繼續道,

“殿下,若是旁人的話,隻學五經儘足,可您是未來的太子國儲,豈可偏於儒學一家?

再說了,若是光是講四書五經,博物閣內的五經博士都比我教的好,也用不著我。”

劉據眯起眼睛,

董仲舒這番話說的,完全就是在墳頭蹦迪,這已經是涉及到帝王術的範疇了!

帝王術,顧名思義,隻有帝王才能用的學問,

而且,每個時代,隻能有一人會!

那個人便是皇帝!

太子國儲學會之日,就是老皇帝退位,新皇帝繼位之時。

而董仲舒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給自己講帝王術,說實話,給劉據弄得心裡冇底,他把不準,這到底是不是便宜老爹授意的!

看到劉據的表情,董仲舒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暗道,

殿下果然能聽懂!

沉默片刻,董仲舒問道,

“殿下,您以為大漢正學為何物?可是儒學?”

劉據看了董仲舒一會兒,董仲舒絲毫不躲,眼神如春風化雨,就是含情脈脈的看著劉據,

劉據歎口氣,

“漢家自有製度,本以王、霸道雜之。”

哐當!

劉據此言一出,

董仲舒猛地起身,瞳孔狂顫的看向劉據,滿眼不可思議!

驚聲道,

“殿,殿下,請您再說一遍!”

“漢家自有製度,本以王、霸道雜之。”

劉據重複了一遍,

把董仲舒驚的直接石化在原地!

此言出自漢宣帝之口,是為教育當時的太子“柔而好仁”,作色嗬斥出口,

一語道儘帝王術。

漢代外儒內法,

可儒家就是儒家,法家就是法家,兩家學說在戰國時期勢同水火,咋還能一起摻著用呢?

普通人想不明白,但是皇帝卻是門清,

儒家,法家,乃至是道家!

你們什麼傢什麼學說,跟朕一點關係都冇有!朕就是什麼好用就用什麼!

獨尊是儒術嗎?

獨尊的是朕啊!

可以說,古代的雄君,嬴政、劉邦、劉徹、朱元璋等,都是這麼乾的!

為何嬴政遲遲不立太子扶蘇?

扶蘇用儒學冇錯,錯的是你扶蘇不能光用儒學啊!

漢宣帝的太子也是這樣,漢宣帝給他講明白了,

太子朱標一開始也這樣,老朱給他講明白了。

可偏偏政哥兒高冷的一批,就是不給扶蘇說透,還給人家一腳踹到邊境,讓人自己去悟,

到最後,扶蘇也冇自己想明白咋回事。

董仲舒看向劉據,

劉據麵無表情,一副木訥的樣子,

可出言卻如平地炸雷,反差的董仲舒手腳發涼!

“殿,殿下這是誰教您的?”

董仲舒說出這話後,就後悔了,

因為這是個很蠢的問題,

能說出這句話的人,很明顯,格局已經比自己高太多了!

那就隻可能是陛下!

可轉瞬,董仲舒又否定了這個可能性,自己是陛下找來的不假,可課上內容,卻是自己特意安排的!

也就是說....

如此驚世之言,是真出於一個孩童之口?!

劉據饒有興趣的看向董仲舒,

“先生,還有什麼要講的嗎?”

“咳咳咳咳!”董仲舒重新坐下,可心臟卻兀自狂跳,他最開始挑的頭,現在反倒是他不敢繼續往下說了,

“那個,殿下,咱們今天就說說朝局吧。”

“朝局?”

“嗯。”董仲舒眼中一閃而過的死誌,“殿下,您知道主父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