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活是爬滿虱子的長袍
一個寧靜的午後，徐歡趴在桌子上，突然想起張愛玲的一句話：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裡麵爬滿了虱子。
——從那天以後，徐歡經常能從寧靜的校園裡看到江言川的影子，比如去圖書館的時候，會有女生抱著書小聲議論，紅撲撲的臉蛋帶著羞澀的笑意。
這樣的笑意太少見了這時她會假裝不經意的從她們身邊經過，聽到“天呐”“真的嗎？”
“江言川”之類的字眼時，她的心尖都會不自覺的顫了顫。
舒舒麻麻的一路逃往心房。
她不敢多待，抱著書匆匆離開，稀碎的陽光描摹著樹葉的紋路。
出神翻看著張愛玲的《我的天才夢》，冇看一會就覺得頭昏眼脹，黑色的字跡在麵前翻湧，彷彿下一秒就要炸開。
她嚇得趕緊合上書，突然，她看到一個背對著她的身影。
那人身材高挑，連背影都是那麼的高大。
她看的出神，忽然，他側過身來，徐歡纔看見他的手裡同樣也拿著一本書，看到熟悉的封麵……她的心突然狂跳不止，不知那裡來的勇氣，悄悄走進了一點。
那是——張愛玲的《我的天才夢》，竟然和她手裡的書一樣！
她像是偷到乳酪的小貓，歡喜的緊，又怕被髮現，看著手裡的書嘴角控製不住的微笑上揚。
怎麼不算呢可能是那天的陽光太大，他突然轉過頭來，朝她走近，像在做夢一樣，迷迷糊糊的她聽見他說：“同學，你臉上的傷好些了嗎？”
她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夢，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愣了一下，他竟然還會記得那天，會記住她這樣的小人物。
不知她摔的西仰八叉的醜樣子他還記得多少。
冇有人願意在這樣的人麵前出醜，她也不例外。
徐歡：“好多了，那天，謝謝你……”“不好意思啊同學，我剛剛冇有聽清，可以再說一遍嗎？”
一出聲才方覺自己剛剛的聲音小的好像蚊子叫，她猛的抬頭，看著他微笑的表情，一瞬間臉爆紅：“我說，我，好多了！”
磕磕絆絆的說完一句話，就見他點點頭，像是突然注意到她手裡的書，他頓了頓，麵露欣賞道：“同學也喜歡這本書？”
“嗯……對……”她冇反應過來，下意識就順著他的話說了。
“難以想象，你竟然會選擇讀這個。”
“為什麼，這麼說？”
她終於找回一點自己的聲音。
“不，我的意思是，這本書裡講述的東西對你這個年紀來說還是有些複雜的，你能在這麼多書中選中這一本，這很難得。”
他嗓音溫柔娓娓道來：“在我看來，這本書的作者張愛玲本身就是一個很複雜的人。
她即是世人眼中的天才，也是生活上的白癡，所謂天才，書中她也曾自我懷疑過，而童年時期的不幸更使她的後來的作品中文字細膩，極具個人色彩。
而《我的天才夢》她有一句很出名的話，我相信你也聽過，她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裡麵爬滿了虱子……”徐歡看著他，隻覺的時間也不再難熬了流光似乎格外偏愛他的眉眼，而他微微一笑，就變成了月牙。
她艱難的移開目光：“成為這樣的天才，到底是辛還是不幸呢？”
他突然收回笑容，思索了一下認真回答道：“辛與不幸都有儘頭，同學，你要知道人生的路很長。”
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最後他竟然從懷裡掏出一隻藥膏，遞給她，撓了撓頭道：“昨天買的，那時候太晚了，也不知道你是幾班的，就冇來得及給你，剛剛看書的時候竟然看到你了，也算是有緣。”
她看著眼前的藥膏，眨了眨眼，冇想到習慣了惡意後，如今還會被這一份善意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看她遲遲不敢接，他笑了：“愣著乾什麼，怕我訛你啊，你放心好了，此藥膏隻贈有緣人，剛剛也說了，我們有緣……聽說女孩子的臉很重要的，要懂得愛惜，拿著啊！”
徐歡被他逗的想哭又想笑，最後她還是輕聲說了句：“謝謝……”江言川：“東西既然己經給你了，我也該走了，下次再見，噢對了！
同學，記得向上看，風景還有很多，好好加油努力吧！”
……她望著著他的背影，鼻子突然一酸，仰頭望天，把快要流出的眼淚使勁憋了回去。
第一次，被短暫的相逢感動的一塌糊塗。
冇有哪個女孩子不愛美，那天晚上她頂著一臉傷回去，哭到半夜，後麵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原本以為就這麼過去了，冇想到他這個陌生人會在意。
畢竟，連她最親的人都不曾過問過一句。
微風拂過她的髮絲，她想：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什麼樣的人才能與他並肩呢？
冇有人回答她，連風兒也不能那天之後QQ上未來也冇有再上線。
無數個難眠的夜晚，她有很多很多的心事無法與人述說。
哪怕一句往事穿成線，雖然己經習慣，但還是會忍不住泛酸。
首到他的背影看不見，她纔在心底默默說了聲再見。
再見……再見，再次相見。
她心裡反覆咀嚼這兩個字，原本平凡的字眼竟被她嚼出了幾分浪漫的滋味。
親愛的少年，下次再見午休結束的下課鈴打響後，零零散散的幾位同學才並肩走回教室，教室裡，有人睡眼矇矓的抬起頭，伸了伸懶腰又重新趴下。
也有人三三兩兩的去上廁所，同桌在照鏡子，和往常一樣桌子上擺滿了化妝品，徐歡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趴下。
將臉埋在臂彎裡，像是在做一場美夢，眼角濕潤，嘴角卻微微上揚。
青春期陷入愛河的女孩子往往是最動人的，她們敏感，脆弱，甜蜜的就像酒杯裡盛滿的葡萄美酒，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等到上課鈴打響，她才從一片竊竊私語聲中抬起頭來，拿出要用的課本，她先是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把書翻開，上麵密密麻麻的筆記證明瞭她的用功。
他說：好好努力，向上看，風景還有很多。
她自己說：就算不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加油徐歡，不要在意彆人的眼光，你是最棒的，考出去，做一個配得上自己的自己！
她要在生活這件爬滿虱子的長袍裡，繡出自己的花來。
陽光漫過操場，光陰褪去，多年後徐歡仍然記得在她最低穀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少年不夾帶世俗的眼光，對她說：人生還很長，記得向上看，風景還有很多，好好加油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