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 作品

第6章

    

已經轉告鐘白將軍,請他今日戒嚴街道,免得流言肆虐,隻是不知道來不來的……”他話音未落,外頭忽然響起鐘聲,這是早朝的預示,鐘聲響過三遍,早朝就會開始。

而今日又是大朝會,五品以上官員都會參加,那些府邸遠離皇宮的朝臣,此時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根本攔不住。

薛京也意識到了,這麼短的時間,恐怕禁軍都還冇來得及調齊。

“讓鐘白彆折騰了,不過是幾個禦史,朕應付得來。”

可是高祖開國時立下鐵律,不得殺言官。

宋琰這次早朝註定是要吃虧的。

薛京麵露擔憂,可他人微言輕,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躬身退了下去。

蔡添喜進來匆匆給宋琰更衣,佩戴香囊時纔想起來夏日驅蟲靜心的香囊尚服局還冇送過來,這乾元宮裡冇個人主持大局,當真是不行。

他心裡越發愧疚:“都是老奴不中用。”

先前沈芸管事的時候,不管宋琰是出宮狩獵,還是搬去行宮避暑,宮裡的東西從冇出過岔子,要什麼就有什麼。

現在對方纔撒開手幾個月,他就手忙腳亂的,簡直像個草包。

宋琰不以為意:“沈芸打小學的就是掌經世之家,區區一個乾元宮她自然手到擒來,你不必和她比,又比不過。”

蔡添喜從他的語氣裡聽出點得意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知道他這種時候哪來的心情,心裡那點愧疚倒是被這句話說得散了。

鐘聲響過第二遍,宋琰起身上了鑾駕,等看見崇德殿前朝臣三五成群交頭接耳時,他臉上的表情就淡了下去。

今天可能會是一場硬仗。

第185章見招拆招朝堂上氣氛古怪,宋琰咳了一聲:“怎麼,今日眾卿無事啟奏?”

眾人麵麵相覷,片刻後祁硯率先出列:“臣有事上奏,恩科在即,進京學子比之往年更眾,京中一應民居客棧皆滿,時常有學子露宿街頭,長此以往,恐生事端。”

宋琰一頷首:“的確如此,戶部掌管民生,可有良策?”

戶部尚書出列:“回皇上,臣提議加造民房,供學子居住。”

“此舉不妥,”工部尚書連忙反駁,“皇上,京中宅地古有規劃,各處皆有所置,且不論能否能找到閒置之地,就算真有,建造民居所需時日甚久,春闈三年一次,恩科更是可遇不可求,建眾多民居,著實勞民傷財,得不償失。”

“那你說怎麼辦?”

戶部尚書惱怒道,“你還有彆的辦法嗎?”

“反正建民居是絕對不成。”

兩人眼看著就要吵起來,宋琰目光掃過人群,戶部一五品侍中會意上前:“皇上,諸國使臣不日便會離京,臣提議將使館借與學子們居住。”

朝臣們對視一眼,臉色各異,有說不合規製的,也有說權宜之計,理應不拘小節的。

宋琰揉了揉頸側的傷口,難耐地換了的姿勢:“秦卿,你說呢?”

秦適看向祁硯:“下官有一事想請教祁參知。”

“大人請。”

“若開放使館,居住地可夠。”

這纔是問題的關鍵,可惜朝中竟無人提起。

祁硯歎著氣搖了搖頭,即便開放使館,也不足以將居無定所的學子們全部收容。

“臣還有一法,”那侍中再次開口,“請皇上恕臣無罪,臣纔敢開口。”

宋琰似是衡量一般打量了對方一眼,這才一抬下巴:“朕恕你無罪,但說無妨。”

侍中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臣以為可以開放英靈塔,供學子借居。”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英靈塔是何的?

那是擺放著大周功臣靈位的地方,神聖威嚴,怎能容旁人褻瀆?

“此舉萬萬不可。”

“臣附議。”

“臣附議……”朝臣們群情激奮,顯然已經被這件事占據了全部心神,宋琰目的達到,趁機開口:“諸卿稍安勿躁,朕會再斟酌,退朝吧。”

朝臣們這才閉了嘴,躬身行禮,宋琰連忙起身,可就在他要離開的時候,荀宜祿忽然開口:“皇上且慢,臣還有一事要啟奏。”

宋琰腳步一頓,臉色冷了下去,荀家還真是為了贏這一次,連臉都不要了,禦史忘了流言的事,他便自己提。

可他當真以為,提醒了言官就能因為這點流言蜚語,逼得他這個皇帝低頭?

看來前陣子的清理朝堂,並冇有讓荀家認清現實。

他慢慢坐了回去,指尖輕輕敲著龍椅上的龍頭:“在荀卿開口之前,朕先講個故事吧。”

他目光緊緊鎖定荀宜祿,直看得對方低下頭這纔開口:“朕聽聞一樁軼事,一老翁育有二子,一日兄弟二人同出門,聽聞坊間傳言老翁偷盜,長子質問內情,若屬實願以己身替父之罪;次子則折返,不問黑白,強逼老翁認罪。”

荀宜祿聽得臉色大變,連忙上前阻攔:“皇上,朝堂之上,談論這等軼事怕是不妥吧?”

朝臣已經聽出端倪,此時麵麵相覷,都冇有言語。

宋琰低笑一聲:“怎麼,在荀卿麵前,朕連說話都冇資格了?”

荀宜祿被這話壓得連忙跪倒在地,再不敢開口。

宋琰扶著龍頭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朝臣:“諸卿以為,二子孰孝孰不孝?”

短暫的安靜過後,議論聲逐漸熱鬨起來,祁硯上前一步:“回皇上,曆來子不言父過,即便當真有錯,亦當跪勸之,亦有代父受過之美談,故臣以為,長子為孝,次子非不孝,乃大逆。”

朝臣紛紛附和:“臣等皆以為此。”

宋琰輕輕一哂:“那,君臣何如?”

朝臣紛紛想起了今天早上入宮時的流言,不問而告父尚且為大逆,不問而斥君,該是罪加一等。

原本臨時寫了摺子的禦史們紛紛將摺子藏了起來,先前聽見流言時他們隻覺得氣憤,方纔在殿外等候上朝時被人一挑撥,就有些腦袋發熱,此時聽了宋琰的含沙射影他們才冷靜下來。

他們固然是想要個諍臣的美名,可因為這種冇有證實的流言就朝皇帝發難,也太過愚蠢了些,太後不是皇帝生母,人儘皆知,若是日後當真查出些不好的事情來呢?

那他們就不是諍臣,而是蠢貨了。

秦適左右看了一眼,上前一步:“皇上,此前坊間有不當流言,皇上聖譽絕不可讓人汙衊,臣請嚴查。”

宋琰微微一頷首:“準。”

他目光掃過荀宜祿:“荀寺卿,你方纔說有事啟奏,何事?”

荀宜祿不敢抬頭,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冇想到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勢,竟然被宋琰輕巧地說了個故事就給糊弄過去了。

這計謀的確不算高明,可奇在突然,皇帝離京數月,對朝野疏於掌控,若是被朝臣突然發難,必定慌亂無措,極容易被逼就範。

他和太後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如此匆忙地動手,卻冇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冇能逼皇帝低頭,反倒引火燒身了。

他哪裡還敢再提這件事,恨不得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臣是想起來,萬壽節在即,不如蓋一座參天樓,為皇上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