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走後(後續)
據說動物會不喜歡孱弱的孩子。
它們覺得那樣的後代不具備競爭力，遲早會死。
所以選擇把更好的資源讓渡給其他的幼崽。
那一天，我剛跟著爸爸取完快遞迴來，在草叢裡發現了小黑。
它的媽媽明明就在它的身邊，卻對它視而不見。
我不忍心，拉住爸爸，問:”爸爸，我們能不能把它帶回去。
“爸爸看了一眼，皺眉:”不能，你哥要學習，哪裡能養這些東西。
“我聽他的話，冇把它帶回去。
但是，我在小區地下室，給小黑用快遞箱子搭建了一個小窩。
裡麵鋪著我不用的毯子，給他放了羊奶，還用一個小電燈給他供溫。
我把它藏在一個很安靜的角落裡，每天餵它。
我查了很多關於小狗的知識，知道它需要打疫苗。
附近的寵物醫院都會免費給流浪小狗打疫苗，我抱著小黑去。
醫生說，小黑先天發育不全，又被狗媽媽拋棄，可能活不到需要打疫苗那天。
我抱著小黑，哭的很傷心。
小黑卻好像能感知到我的情緒，它舔了舔我的臉，一雙純真的眼睛充滿了關切和委屈。
它不懂我為什麼流淚，但我看的懂，它想要安慰。
我搖搖頭，盯著它的眼睛，一字一句，非常肯定。
我說:”小黑，你記住，你可以，你必須給我活下去。
“後來，小黑真的活到了打疫苗的那一天。
醫生看著我抱著小黑再次到來。
他摸了摸我的頭，也摸了摸小黑的腦袋。
笑意的眼睛裡充滿了溫暖。
他說:”愛總能創造奇蹟。
“再後來，小黑一天天長大，成了我們小區的戰神。
它打架很厲害，誰都不服氣，卻隻對我搖尾乞憐。
此時，小黑站在遠處看著我的父親。
它緩緩走近，嗅著父親的腳跟和鞋，似乎想尋找到有關於我的氣味。
可是爸爸很不耐煩，他踢走了小黑。
可是小黑不甘心。
它跑遠，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
它的嘴裡叼著一塊沾滿了泥土的粉色毯子追著父親。
父親嫌它臟，正準備再給它一腳，忽然一眼瞥見了那個毯子上麵的hello Kitty。
他愣在那裡。
那是他買給我的毯子。
我幼兒園時，把它當個寶貝，隻要蓋著它，就能安心的睡。
因為這塊毯子來之不易。
那是我纏了他好久，他才願意買給我的東西。
爸爸失了神，追著小黑。”
這塊毯子為什麼在你這裡?拿過來!“小黑叼著毯子跑開。
他一首追，追著追著，絆倒在地，然後哭出了聲。
他攥緊拳頭，砸著地，無聲的哭泣。
不斷在喉嚨裡，發出沙啞的聲，卻始終冇能喚出那個名字。
小黑叼著那個毯子，回到了它現在的根據地。
它窩在陰暗的角落裡，用那個小毯子裹著自己。
但它冇有睡，隻是看著遠處的深夜，漆黑的小眼眸裡不知在想什麼事。
也許在想我去了哪裡，想我還會不會回來。
我們何時，還能夠再見麵。
何時…..再能搖著尾巴在我麵前轉圈，開心到不知該發出何種聲音的表達一句--”好久不見。
“8父親從地上爬起來，收拾了染塵土的褲子，也收拾起自己的情緒。
他回到家裡。
剛換下鞋，看到我用快遞箱子給他製作的小零食櫃。
裡麵裝滿了我為他準備的小零食。
他每天下班都很晚，回來時饑腸轆轆，餓出胃病。
他又不願意大晚上的自己開灶做飯，於是我就給他準備很多小零食。
箱子上，還有我用便簽寫的各種小提示，告訴他各種零食的口味。
他伸手，摸著那些畫滿了小愛心和小卡通頭像的便簽。
拿起一袋零食，坐在沙發前，麻木的打開，塞進嘴裡。
過了一會兒，母親從臥室出來。
他冇有回頭，聲音沙啞。”
老婆，要不我們……“冇等他說出來要給我繼續治。
母親先一步打斷他，說道。”
她死了。
“爸爸握著零食的手驀地收緊。
不敢相信的回頭，看著媽媽。
他的眼睛通紅，聲音顫抖，張開嘴，卻說不出話。
但媽媽回答了他。”
昨天晚上。
“爸爸聲音顫抖著:”那為什麼冇有通知我?我們應該去看一眼的，她最後的時刻，我們應該陪著她的，那她現在在哪，我去看她…“”火化了。
“媽媽冷冷丟下一句，轉身回房。
看著媽媽冷漠的背影，爸爸的心好像被揪住一樣，忽然無法呼吸了。
他大口呼吸著，跑到陽台，打開窗戶，隱忍著哭聲。
可此刻，他竟然為自己的眼淚感到恥辱。
他忽然意識到，他有什麼資格哭呢。
拔管子的那天他也在場。
他也是這場決定的參與者。
他忽然很失落，把眼淚擦掉，轉過身，去我的房間，打開櫃子，幫我收拾雜物。
他把我的舊書都從床底下的箱子裡拿出來，重新整理，一本一本的看。
從我小時候最愛的童話，到長大後愛看的**小說。
還記得初中的時候偷看被他發現了，他看了兩章，皺著眉說道:”這什麼玩意兒。
“他破涕為笑，撫摸著那個小說的封麵，彷彿想到了我當時笑嘻嘻撒嬌的模樣。
然後翻著翻著，他看到了我的日記本，上麵還有一個小密碼鎖。
他理所當然的用我的密碼打開了它，翻看著。
第一頁是我五歲的時候寫的。
那時候我坐在他的懷中口述，他來幫我寫。
其實，也就是他給我寫的。
內容是:”爸爸今天給囡囡買了一本日記，以後這裡記錄囡囡的成長。
“他一首翻看，裡麵都是些瑣碎。
比如吃了什麼，玩了什麼，看了什麼動畫。
緊接著，他就翻到了有一次他工傷進了醫院，身上包了好多紗布。
那時候他的工友還開玩笑的嚇唬我，說:”你爸爸要死了。
“我記得，那時候我什麼都冇想，坐在地上便大哭，惹的大人們鬨笑。
爸爸抱著我，哄了我好久。
後來，我在日記裡寫道:”老爺天啊，求你不要帶走我的爸爸，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用我自己的生命來換爸爸活著，求你不要帶走我的爸爸。
“看到那一頁上寫的話，爸爸情緒崩潰了。
他顫抖著，伸手撫摸著那些我當時因為情緒激動而寫的歪歪扭扭的字。
淚如雨下。
我們都曾經愛過與被愛過。
隻是時間太長。
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