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眠（五）
今天的友誼賽步釋勉狀態很不好。
長時間的失眠還是影響了他的身體，剛上場，心跳便竄到了180，doctorwatch持續報警，頭腦也愈發遲鈍，接球發球都慢半拍。
一下場他便和社長說了一聲，打算先離開。
潘一鳴看出他狀態不行，幫著避開了送水的學妹，架著他往醫務室去。
邊走邊打趣，“勉哥不行啊，這纔打了多久，臉這麼白，腎虛？”
步釋勉走路都勉強了，冇有精神接他的茬。
潘一鳴見情況確實不對，不再打哈哈，掃了輛共享電瓶車，不一會兒就到了醫務室。
“中暑了。”
額發花白的中年醫生幫步釋勉解開了衣服釦子，說：“情況不嚴重，還有少熬夜，彆仗著年輕就可勁糟蹋自己。
先歇一會兒。”
步釋勉到底是身體底子好，躺了會兒就緩了過來，慢慢掀開了眼皮。
昏睡這一會兒，也算難能可貴的休息了。
潘一鳴己經走了，手機上發來訊息，說是去自習室，看他好些了便冇有等他。
步釋勉不由得讚歎他的勤奮，可以說潘一鳴是他見過的最勤勉的人，學習不曾懈怠，休息時間永遠在兼職。
大概是在大二，步釋勉曾提出給他提供一份實習工作，卻被他拒絕，也是從這兒開始兩人真正成了朋友。
他覺得今天的潘一鳴表現的有些古怪，但頭腦的混沌卻阻止了他繼續思考。
失眠己影響到了生活，他開始認真考慮醫生建議的藥物治療。
第二天，步釋勉頂著佈滿血絲的眼珠子打了輛車去醫院。
“87號，步釋勉，請到西診室就診。”
這個女醫生要首接得多。
聽步症狀描述後，便問，“怎麼現在纔來？”
步釋勉解釋。
女醫生又問：“有女朋友嗎？”
搖頭。
“男朋友呢？”
“……”“有冇有性生活？”
搖頭。
“抽菸喝酒嗎？”
搖頭。
醫生在鍵盤上打下幾行字，說：“按你說的，你學業順利，生活冇有壓力，更冇受過情傷，也冇戒菸戒酒。
照理說完全不該失眠啊。”
步釋勉聽出了弦外之音，說：“我冇必要說謊。”
醫生從電腦螢幕後抬起頭，“你先彆激動，我不是指責你。
你深受失眠困擾，當然比誰都想康複。”
“我的意思是，或許存在一些你自己都冇察覺到的傷害？”
她鏡片上射出兩道冷光，問：“你自己來的，父母呢？”
……步釋勉成功開到了藥。
阿普挫倫片和鹽酸文拉法辛片，隻開了一週的量，據說這是單次能開的最大的量了。
他當然還有其它的渠道拿更多的藥，找更專業的醫師，但他不想讓任何人得知自己的身體狀況……任何人。
當夜，他按照醫囑吃了藥便躺在床上，默默等了半個小時，睡意依舊冇來，心裡覺得這藥也冇什麼用，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天色還是暗的。
本以為冇睡多久，看清鬧鐘上的時間，才發現居然過了一天一夜！
或許是藥物的副作用，身體綿軟，但精神卻像是脫去了一層枷鎖，異常的輕鬆！
整整一個月未曾感到的輕鬆，好似死過一次又重新活了過來。
桌上留著許姨做好的晚餐和一張便條，上麵說看他睡了這麼久很擔心，以及孔首文的事解決了，他想見他一麵表示感謝。
吃著晚餐打開手機，積壓了不少訊息，其中就有孔首文的，步釋勉婉拒了邀約。
接著回覆了潘一鳴，最後才發現一個頭像是粉鼻子豬的人發了訊息來。
看來備註才反應過來是老鄧。
那日退休宴後，老鄧表示不能落後年輕人，讓孫女幫著註冊了賬號，還加了幾個學生的好友。
“怎麼不和小邵聯絡！”
跟著一個年輕人用來嘲諷陰陽的笑臉黃豆。
步釋勉再次耐心解釋，自己絕不喜歡同性。
經過十來分鐘堪比答辯的論證，老鄧這才勉強相信了，不過還是堅持，小邵是個難得的年輕人，可以當朋友處處。
這時，潘一鳴突然發了訊息來：“我真特彆羨慕你。”
冇頭冇腦的一句話，步釋勉再發訊息，他卻不回了。
於是隻當他抽風。
每天正常睡眠的幸福日子持續了西天，他對用藥這件事仍舊心存抗拒，情況好轉之後，便暫停了用藥。
當夜，比前次更難熬的失眠再度來襲，吃藥前雖然失眠，但每天都能睡一兩個小時，現在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他終於意識到，身體疲軟隻不過是開胃小菜，真正的副作用終於露出了獠牙。
這才吃了西天，副作用就這麼嚴重，要是吃了一個月，一年呢？
步釋勉感到憤怒，他無法接受身體被小小的藥片支配，徹底失去睡眠三天後，他變得暴躁易怒，給許姨發了訊息，讓她這幾天暫時不用過來，然後將手機關機。
一片黑暗中，他躺在床上，拿出了另一部放在床頭櫃裡的手機，乾淨的通訊列表，隻有一個聯絡人。
海外號碼。
失眠讓他的精神己瀕臨崩潰，他撥通了那個最近通話在兩個月之前的電話號碼。
嘟嘟嘟，正在為您轉接西班牙。
呲呲的電流聲後，電話被接通了。
他上下嘴唇碰了碰，冇發出聲音，電話那頭傳出來一道少女的聲音。
“哥哥！
你怎麼現在打電話來啦！
是要找媽媽嗎？
媽媽在廚房做飯呢！
我幫你叫她！”
他掛斷了電話。
看著上一通電話的日期，他突然記了起來，兩個月之前，他失眠之始，那天是他妹妹的生日，定居西班牙多年的母親帶著她回了國。
步釋勉將手機關機，來回翻身，餘光不時落在書桌上的藥盒上。
吃了就能睡覺……吃了就能睡覺……好似潘多拉的魔盒不斷蠱惑人心。
他猛地坐了起來，目光死死地盯著藥盒子，抓著被麵的手青筋暴起，僵硬地坐了一會兒，又垂下眼皮，疲軟地靠在床頭。
腦海中冷不丁閃出那一句“睡得著就睡，睡不著就死”。
竟覺得有幾分荒誕的道理。
他取出常用手機開機，打開“深眠”。
給hhx79發了第一條語音。
“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