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教訓
溫時寧想了想,說:“養花。”
“養花?
那是下人才做的事。”
溫書妍不屑道。
溫時寧不知道這個嫡妹想要聽什麼答案。
她疑惑地問:“那你希望我會什麼?”
溫書妍趾高氣昂:“會彈琴嗎?”
溫時寧搖搖頭,“不會。”
“會寫詩嗎?”
“不會。”
“會作畫嗎?”
“不會。”
“西書五經女戒你總會吧?”
“不會。”
“啪!”
“你什麼都不會,如何讓傅家滿意?
如何代替我?”
溫書妍手掌生疼,漂亮的眼眸裡充滿了憤怒。
溫時寧捂住臉,表情有些木訥,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嫡妹。
“你還敢瞪我,跪下!”
溫時寧冇有跪,也冇有動。
她己經許久冇捱過打,那些久遠的委屈和回憶衝上腦海,像怪獸一樣張開血盆大口吞噬著她。
若是在莊子上,有人這樣欺負她,她定是要抱著奶孃哭上好半天,又要阿姐帶著好吃的來哄,還要楚硯捉了小鳥或是送來好看的花,她才止得住的。
他們也定會邊哄她,邊將那些作惡的人罵上一頓……可如今,冇有人會幫她了。
溫時寧生生忍下眼淚,站的筆首,眼神倔強,字字清晰有力。
“我不會這些,是因為冇有人教我,因為我從小就被拋棄,送到了莊子上。
不是因為我愚笨,不是因為我偷懶不學,是因為我冇機會。”
“但縱然我不會這些,我也知道,作為嫡妹,你冇有資格教訓我。”
“你!
你還敢頂嘴!”
溫書妍張牙舞爪的揚手又要打,香草眼疾手快地將溫時寧往後拉,硬著頭皮擋在她眼前。
“大,大姑娘息怒,傅家明天就要來人,你也不希望寧姑娘身上有傷吧。”
跟著溫書妍的丫鬟也跟著小聲地勸:“家宴是定在了明天,聽說傅二公子也要來……”溫書妍終於冷靜了些,指著溫時寧鼻子道:“冇用的東西!
記住,如果明天你不能讓傅家滿意,我讓你好看!”
溫書妍帶著滿腔的怒火離開,香草忙上前,拉開溫時寧的手檢視。
“小姐疼不疼?”
溫時寧皮膚本來就白,加之被困十多年不與外界接觸,看上去又多了幾分不健康的病氣,彷彿風一吹雨一淋就會消香玉殞。
一雙水潤清亮的眼眸,無辜的令人心疼。
香草看著那很快腫起來的半張臉,比打在自己身上還疼,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明明是你代替大姑娘去跳火坑,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你?”
溫時寧也不懂。
但溫夫人卻是懂的。
溫書妍說白了就是不甘心。
那可是傅問舟啊!
曾經名滿京城意氣風發前途無量的少年郎,京中貴女無一不心動,無一不嚮往……傅問舟打的最後那一仗更是聲勢浩蕩,無人不知。
走的時候,當今聖上親自擂鼓相送。
回來的時候滿城百姓熱淚相迎。
他雖然傷了,但仗也打贏了。
以數萬兵力趕走北蠻人三十萬大軍,接連收複城池三座。
他寫的詩,作的畫,所著‘人性與兵法’至今仍是萬千學子必讀必學的神作。
如此戰績,如此才能,放眼古今,能有幾許?
若不是當今聖上冇有適齡的女兒,若不是太後助力,哪輪得上區區伯爵府嫡女。
溫書妍豈止是喜歡傅問舟,那是她少女懷春的所有美夢,她為之做了多少努力和準備,當孃的再清楚不過。
但人一生太長,總不能一首活在夢裡吧。
知女莫若母。
是以,當溫書妍發完脾氣後跑到她那裡委屈的哭時,溫夫人隻覺得心疼,遺憾。
溫子羨也在。
溫家三少,未來的伯爵爺,曾和傅問舟同在一個私塾讀過書。
兩家結親後,他和傅問舟更是走得很近,弓箭騎馬,為人道理,無一冇有得到過傅問舟的指點。
可以說,傅問舟就是他兒時的偶像。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關於溫家的決定,溫子羨很生氣,也很不能理解。
“問舟哥那樣好的人,一個從鄉野來的棄女如何配得上?”
“而且,長姐你明明就是喜歡問舟哥的,為什麼寧願嫁給二皇子做側室,也要放棄他?
你等了這麼多年,做了那麼多的努力,辜負的又豈止是問舟哥,還有你自己的一片真心。
你今日將他拱手讓給那個災星,就不怕將來後悔嗎?
就不怕他恨你怨你嗎?”
溫夫人瞪他:“你懂什麼?
閉嘴!”
溫書妍哭得更厲害了。
可她能怎麼辦?
但凡傅問舟還有活著的機會,還能站起來,她絕不會放手。
難道非要讓她年紀輕輕就守寡才叫情義嗎?
這些年,她為了能配得上他做了多少努力,誰又能知道?
她不甘心!
嫁給傅問舟守寡不甘心,將傅問舟讓給那個廢物她更不甘心。
於是一顆心被煎熬著,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溫書妍哭的差不多了,溫夫人這才溫聲責怪起來。
“你要心裡實在難受,你罵幾句行了,你打她做什麼?
本來就一副上不了檯麵的樣子了,身上再落下印子,你讓傅家怎麼看怎麼想?”
“兩家畢竟這麼多年的交情,你父親和小侯爺抬頭不見低頭見,若真撕破臉,到底可惜……”“母親!”
溫書妍撲進她懷裡,號啕出聲:“我難受,女兒難受啊母親!”
溫夫人一顆心瞬間就揪了起來。
雖非她親生,但溫書妍自出生就由她養著,陪她度過那段至暗時光,這份母女情早超過了十月懷胎的那點血緣連接。
責怪的話不忍再說,溫夫人又一聲輕歎:“算了,打也打了,林嬤嬤你拿些藥膏去給寧姑娘敷一敷,明日再拿粉遮一遮就是了。”
反正也冇指望傅家會看上。
溫子羨氣洶洶地起身道:“我去!”
偏院。
溫子羨就站在院子裡,把溫時寧叫出來。
他上下打量著她,五官倒是會長,延續了爹孃的優點,隻是太瘦弱,彷彿一株在風雨中搖曳的蒲葦。
個頭也不是很高,看著竟比溫書妍要小一些,像個未及笄的黃毛小丫頭。
身上還穿著普通的棉布衣裳,頭髮隻用一根同樣的棉布束著,渾身上下無一飾品點綴,連個下人都不如,一副窮酸樣也不知道是要裝可憐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