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月錯二
鴇母一聽有人要截胡，雙手叉腰就要當街撒潑，可一看來人衣著打扮不俗，不像尋常少爺，身後更是跟著兩個帶刀侍衛。
乾她們這行的最會審時度勢，這會兒，她就是再不情願也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臨走前，她還瞟了莫盼兒好幾眼，暗恨自己剛剛不該貪小便宜壓價，白瞎了個好苗子。
莫大海一看出價者是個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則立刻眉開眼笑起來，他抓起莫盼兒瘦弱的胳膊把她往謝景瑜身前推搡。
“這丫頭手腳麻利得很，乾活一把好手，過兩年還能收了當個暖床的丫頭。”
說到這時，莫大海還朝謝景瑜露出了個猥瑣的笑，難聞的酒氣從他的牙縫裡飄散出來。
客觀來說，莫大海的五官並不醜，人也長得高大，可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實在招人厭煩謝景瑜被莫大海笑得犯噁心，他這才知道原來雙方交易的是人。
他嫌棄地拿摺扇止住莫大海想進一步靠近攀談的動作，低頭去看身前的莫盼兒。
嘖，瘦瘦小小的。
謝景瑜用摺扇挑起莫盼兒的下巴，“叫什麼名兒啊？”
“莫盼兒。”
莫盼兒抬眼看著眼前的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少年身穿淡紫色灑金長袍，烏黑有光澤的頭髮被玉冠半束起來，麵龐白皙細嫩，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味，模樣是莫盼兒見過最好看的。
聲音倒挺好聽的，清淩淩的，眼睛也大，不知為何，看著麵前乾癟還灰撲撲的少女，謝景瑜無端想起天邊清冷的月亮，明明二者一點也不搭。
“太難聽了，本少爺重新給你起個名字，就叫明月吧。”
謝景瑜說完就示意林豐給錢，莫大海弓著腰連連作揖地接過錢，用牙咬了鑒定過後，連一個眼神都冇給莫盼兒，喜滋滋地就揣著錢跑了，生怕對方反悔。
謝世子起完名字，對莫盼兒就失去了興趣，搖著扇子轉頭就走。
林風也習慣了自家世子爺甩手掌櫃的性子，自覺地收拾爛攤子。
“明月是吧，世子既買了你，日後你就是咱們威遠侯府的婢女了，明天跟咱們一起回京城。”
莫盼兒看著林風口中的“世子”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有點消化不了他說的話。
明月，明亮的月亮，第一次有人拿月亮形容自己，月亮這麼美，她喜歡這個新名字。
......第二日清晨。
浩浩蕩蕩的隊伍跟著謝世子一起回了京城。
出發當天，謝景瑜就給謝夫人寫了封信告訴她自己己啟程返京，叫人快馬加鞭地送了過去，謝夫人後續倒冇有再催促。
謝景瑜坐在華貴的馬車裡，莫盼兒穿著一件臨時找的，不合身的丫鬟衣服跟其他丫鬟一塊兒走在馬車後麵。
之後的行程裡，莫盼兒再也冇有見過謝景瑜，她隻能看見馬車上被清風拂起的金色的紗幔。
半個月後。
莫盼兒看著眼前威遠侯府的角門，隻覺一陣恍惚。
威遠侯府的世子買了她，把她從江陵帶到了京城，她不會被賣去當妓女了。
至於莫大海，他雖養了自己，可對自己動輒打罵，自己這麼多年也算是儘心伺候他，如今莫大海拿了自己的賣身錢，這些錢夠養好多個她了，她己經還夠了莫大海的恩情，他們兩清了。
江陵離京城那麼遠，她和莫大海今生大約都不會再見麵了。
莫盼兒突然感覺心中一陣輕鬆，以後她就不叫莫盼兒了，她叫明月。
林風領著明月去見管家登記。
管家問她的名字。
“我叫明月，是世子爺給我起的。”
明月說的時候臉上帶著些羞澀的笑。
管家聽到則冇什麼反應，他更關心把明月安排在哪任職。
明月是謝世子心血來潮買來的，目前府上並冇什麼職務空缺，思索一番後，管家把明月安排去了後廚打下手。
血紅的手指印被摁在賣身契上，明月正式從一個白身變成了侯府的丫鬟。
管家將明月領去後廚，此時不是飯點，後廚不算忙，隻有幾個下人在備菜。
管家將其中一個正在備菜的中年廚娘叫了出來。
廚娘李嬸身材圓潤，人長得麵善，聲音也爽朗，聽到有人喊自己後，她響亮地應了一聲，便放下手中切菜的刀朝門口走去，邊走邊用圍裙擦手。
管家朝李嬸介紹明月，“府上新來的丫鬟，以後就在你身邊幫忙，叫明月。”
“明月，這是李嬸，你要好好聽李嬸的話。”
“李嬸好。”
明月朝著李嬸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這是這幾天她看其他丫鬟行禮學的。
“哎呦，咱們同為下人，你不用給我行禮。”
李嬸忙止住她行禮的動作。
李嬸看著麵前麵黃肌瘦的小丫頭，偏大的衣服襯得她的小臉愈發的尖，心裡湧現出無限憐惜。
她自己也有兩個小子，跟明月差不多大，卻鬨騰得很，跟麵前乖巧的明月完全不一樣。
得知麵前的少女己經十三歲了，比自己家的兩個兒子還要大幾歲時，李嬸更是心疼壞了，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送走管家後，李嬸便牽起明月的手，要帶她認一下後廚的東西。
不出李嬸所料，明月乾瘦發黑的小手上佈滿了粗糙的老繭。
“在廚房乾活啊，就這點最好，絕對不會餓著，給主子們做膳剩下的雞鴨魚肉的邊角料，都是咱們的，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多吃飯，天可憐見的，這麼瘦，可得多吃點飯，”李嬸的手跟她的主人一樣又白又圓潤，指腹和指根處都覆著一層厚繭，那是她平日切墩顛勺練出來的，她的大手把明月的小手嚴實地包在掌心。
明月感受著手背的溫暖，養母死了之後，就冇有人這麼牽過自己了，養母的手乾乾瘦瘦的，透著不健康的黃，冇有一點血色，夏天也冷冰冰的。
聽著耳邊李嬸飽含關心和善意的話，暢享著以後自己能常常吃到肉的景象，明月覺得，被賣掉也冇什麼不好的，自己以後的生活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