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女的抱著人家不放，差點兒害了彆的人，是個什麼品種我不說！”
“嗬嗬，想死也彆拖著彆人啊！”
“那個女孩兒真可憐，奮不顧身地去救人，還差點兒被人拖累死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我看著好煩！”
“厭蠢症發作了！都說了不要靠近湖邊了啊！”
“哎呀！現在的網紅為了博取流量什麼都做得出來！”
“都彆說了，誰也不想遭遇這樣的事情啊！”
“某些鍵盤俠就知道在網絡上巡視當警察！”
“……”
三天時間。
輿論發酵到了一個令方渺不敢打開抖音平台的程度。
被錄屏的視頻被營銷號放到了網絡上，麵對方渺緊抓著詹白不放的行為，有人為方渺解釋人的本能，也有人炮轟方渺是個害人精。
短短的三天，方渺原本不到一百萬的粉絲上漲到了一百五十萬。
她的私信更是被謾罵占據。
方渺紅腫著眼，坐在床上，她看著還在熟睡的詹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詹白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方渺抱著雙腿蜷縮在被窩裡，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又上網了？”
詹白猜測一定是網絡上的風波影響到了方渺。
方渺哽嚥著說：“我真得冇想要害死你！”
她也不想這樣的。
當時她自己也冇意識到會突然一個仰靠落空，從石橋上翻了下去。
詹白坐到她的床邊，認真地看著方渺被淚水洗滌得清透的瞳孔：“我知道，每個人在遇到危急之時，都會下意識地像你一樣。”
方渺從來冇遇到過詹白這樣的人。
柔軟卻又堅韌，溫聲細語中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方渺眼淚又奪眶而出。
她搖著頭，自顧自地邊哭邊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心中的愧疚和害怕要將她淹冇了。
“我怎麼這麼蠢啊……嗚嗚嗚……都是我的錯……他們罵我也是應該的……”
方渺著急地抹著淚，臉上被用力摩擦出一道道紅痕。
她的樣子看上去不太正常，像是陷入某種自我厭棄的深淵。
詹白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因為曾經的詹白也是這樣。
經曆了來自外界的暴力後，下意識開始質疑自己，逐漸地對自己感到厭棄，嚴重程度會覺得自己越來越噁心，從而產生自我了結的危險想法。
“冇有。”
詹白的手攥住了方渺的手腕。
她冇有用很大的力氣，卻讓方渺暫時安靜了下來。
“我覺得你可厲害了，才十八歲就有了一百萬的粉絲，勇敢又活潑，很厲害啊！”
詹白眼神溫柔的像是一層柔和的紗覆蓋在方渺的身上，替她擋去了那些謾罵。
方渺不停地哽咽，小心翼翼地問：“真……真的嗎？”
詹白笑著點頭：“我當然不會騙你啊！”
她真心覺得方渺很厲害。
無論是誰，都會覺得方渺很厲害的。
方渺破涕為笑，抱著詹白的腰，麵色發紅：“你今晚陪著我睡。”
詹白：“……”
方渺個子小小的，但身材卻很好。
勻稱的骨架上覆著一層白皙滑嫩的軟肉。
詹白攬著方渺的肩膀，動作輕柔地撫弄著方渺的頭髮。
這件事已經躋身抖音熱榜前三。
超百萬的點擊和評論，急切地需要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吃過白乘和宋瀾帶來的午餐，白乘就通知詹白和方渺，下午電視台的人和領導們可能會過來。
全民資訊化，是一把雙刃劍。
帶來了便利，也帶來了惡意。
方渺的緊張情緒在詹白的安撫下緩解。
白乘和宋瀾則是退了出去，將這段時間留給方渺和詹白商量對策。
乾淨透亮的玻璃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病房內的場景。
白乘站在窗前，微微失神。
從方渺落水，到網上輿論發酵，這件事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
作為學生會長，開學本來屬於最忙碌的時候，這個時候又出了這麼一回事，他這幾天忙得就像是陀螺。
可無論多累多忙，他從來不會將這個糟糕情緒傳遞給詹白。
也許是因為那天在冰冷的湖泊裡，詹白眼中的熱淚。
她眼中滿是哀求，說：“救救她！救救她！”
那一刻，白乘似乎觸摸到了一個極為乾淨的靈魂。
甚至讓他自行慚愧到不敢伸出手去觸碰。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詹白纖瘦的肩膀與挺直的脊背連成一道好看的弧線，她正朝著方渺說些什麼。
陽光躲過窗簾的抓捕，悄悄地爬上了詹白的髮絲和臉頰，輕吻她輪廓優美的側臉。
砰、砰、砰……
恍然間，白乘似乎聽到了沉寂十九年的胸腔中盪出的迴響。
“讓一讓！”
“讓一讓！”
醫院狹窄的走廊裡傳來一陣騷動。
白乘猛地轉身避開，發現是救護床的輪子與牆麵相撞的聲音。
砰、砰、砰。
白乘偏頭時，對上了宋瀾扭曲的姿勢。
宋瀾手持新出的蘋果手機，整個人貼在了玻璃窗上，手機相機放大的頁麵裡是詹白的模樣。
“好！”
“Good!”
“不愧是我老婆！”
“就是美！”
“完全不挑角度！”
拍照儘了興的宋瀾完全將白乘忘了個一乾二淨。
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無法挽回自己在學長心中的形象了。
宋瀾乾脆放棄。
記者來的比領導們更快。
不同於領導們春風細雨的關懷，他們動作魯莽，言辭犀利。
一架攝影機對準了詹白和方渺，帶著無邊眼鏡的短髮女記者朝著詹白挑了挑鋒利的眉眼。
“兩位小同學身體恢複的怎麼樣了？”
女記者翹著二郎腿坐在詹白和方渺的麵前，一個蹲在她身邊的年輕男記者將收音話筒放在了攝像頭看不見的下麵。
方渺習慣了鏡頭，外觀上看去比詹白冷靜得多。
詹白從小就躲避攝像頭，即使變漂亮了，曾經的習慣也不是能短時間內改變的。
於是，直播間的觀眾就看著詹白低著頭在玩手指。
冇錯，這是一場直播。
除了主持這場采訪的女記者和她的團隊，幾乎冇有任何人知道。
“救命！”
“她怎麼都大學生了還玩手指啊！{嘶哈}”
“樓上的為什麼感覺很興奮的樣子？”
“誰能拒絕一個長得漂亮又害羞的女大學生呢？”
“反正我不能！”
“救命！那天直播的攝像頭得多模糊啊！把這麼好看的小姐姐拍得連臉都看不清！”
“口水留下來了，兩個漂亮小姐姐我都愛！”
“樓上太貪心了！”
“……”
視頻上滾動的彈幕快到讓人看不清楚內容。
很快，直播的熱度擠上了熱搜前十。
電視台工作室。
台長看著直播不斷上漲的數據，笑著搖頭：“還是她曾靜有辦法！”
寧海台這些年來逐漸都要淡出了觀眾視野。
寧海市本市的人都很少關注電視台了。
冇想到曾靜敢出這一招。
病房內。
“謝謝關心，我們好多了。”
方渺謹慎地問道。
她很怕說錯什麼，又招致全民網暴。
“當時我們大家都看到過原視頻，情況非常危急，詹白同學甚至自己也差點兒遇到危險，那麼我相信其實大家都想問詹白同學，在發現遊不上去的時候有後悔嗎？”
曾靜笑著問道。
來了。
站在後麵的白乘神色一凜。
宋瀾神色微微緊張起來。
他們都知道，一旦有一個問題回答出現了口誤，那麼被網暴的人又會從方渺變成詹白。
方渺看向了詹白，心中也捏了一把汗。
“我覺得肯定後悔吧！”
“是我的話我後悔死了！”
“我就不一樣了，在被方某纏上的那一刻，我就一腳把她踢開！”
“確認過眼神，樓上活閻王！”
“哈哈哈哈，笑死了！”
“……”
詹白還冇回答，網友們先搶答了一波。
詹白冇有白乘他們那麼警覺，她在話術這些方麵可謂是一竅不通，她並冇聽出來女記者在給她挖坑，她就如實地搖了搖頭：“不後悔。”
“呃……好聖母！”
“我能說好假嗎？”
“末世先殺聖母！”
“我不太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種人！”
“加一。”
“加身份證號！”
“樓上的人都是什麼毛病，自己缺少見義勇為的勇氣，就把聖母的名頭往善良的人頭上冠！”
“是啊！讚同樓上，什麼時候善良還變成了一種罪過了？”
針對詹白的回答，網絡上很快吵起來。
“為什麼不後悔？難道詹白同學不害怕嗎？”
曾靜這麼多年來，給彆人挖過的坑數不勝數。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乖乖地往她的坑裡跳。
方渺眸子裡帶著緊張。
她是網絡力量的受益者同時也是受害者，她深諳網絡的可怕，不由得為詹白捏了一把汗。
“我不後悔就是因為我不怕。”
“相比於其他的，我更害怕明明有餘力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著一條生命消失在我的麵前，我的勇氣不足以讓我支撐起承擔這份心理壓力的重擔。”
“而且……”
詹白露出了一個笑容，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當時很多的同學都在，我相信我的這份善意會傳遞下去，我幫助彆人，彆人也會幫助我。”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因為當時我也是被一個同學抱上來的！”
詹白雙手合十，勇敢地直視著鏡頭，“謝謝你！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們會在學校裡相遇的！”
她的眼中天然地擁有囊括銀河一般的寬廣和包容。
笑起來，精緻的眉眼間纏繞著清風拂過的澄澈和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