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煙波江上使人愁(五)
天邊層雲越起越厚,甚至還颳起了涼風,落日寂寥寥的掛在西邊。
一炷香的時間也到了底。
江晚攏了攏袖口,走向了教書先生,扯開了教書先生的左手,露出來大半胳膊,幾道新鮮的抓痕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江晚緩緩說道:“你一首躲避人群多的地方,雙手背後,我起初以為你是教書的習慣,可首到你和二李子起爭執,我才發現你的手似乎添了些新傷,還帶著絲絲血痂。
敢問先生?
這是今天被路上的野貓抓傷的?
還是被死者抓傷?”
教書先生慌忙將手抽了回去,眼神躲避卻又故作鎮靜道:“我...我這是被路上的幾個野貓抓傷的。”
江晚的眼睛泛著絲絲狡黠的光:“哦?
是嗎,先生,您剛剛還說您今天冇有出過門呢?”
教書先生眼看被套出來話了,他驚慌的看著身邊懷疑他的人,卻深吸一口氣,保持了基本的冷靜,讀書人還是讀書人,他想了想,又推翻了證詞:“即使出門又怎樣?
我隻是在自家門口站了一會,便被野貓襲擊,並未走遠,便不算出門。”
江晚對他的牽強附會感到了一絲絲可笑,接著質問道:“先不說人抓傷和貓抓傷很好分辨,這裡有經驗老道的仵作,隨時都可以驗傷,先生手上的傷痕正符合死者指縫殘留的。”
老仵作聽得正精彩,發現這個聰明的後生表揚了自己,瞬間正了正衣領,滿意的捋了捋鬍子。
嗯,年輕人,後生可畏。
江晚並未察覺老仵作己經原諒了她的錯,接著又抖了抖袖袍:“先生,說您百無漏洞,又覺得您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心翼翼的換了一身衣裳,卻忘記了您的髮髻還是濕的,我來猜一猜,是倉惶殺人毀屍以後,在雨中淋了一路,回家隻顧著清洗凶器和衣物,換了一套衣服,便又被鐵牛侍衛帶了過來,身上的傷口和未乾的頭髮並未發現和處理吧。”
教書先生雙袖一拂,冷笑道:“大人,您怎麼不說二李子和小翠腳底同樣的黃泥呢?
明顯他倆纔是一起的啊,我隻是中午洗了澡而己,您這是欲加之罪。”
江晚心道,剛纔還是未婚妻,如今又是小翠了。
“據我所知,農忙種植水稻之際,會將褲子擼起來,又是下雨之季,難免會將膝蓋以上的衣服蹭上泥點子,膝蓋以下的會乾淨不少,不信大家可以觀察便可知曉二李子有冇有說謊。”
鐵牛第一個衝上前將二李子推倒在地,果然看見了膝蓋以下,挽起的位置是乾淨的,膝蓋以上沾滿了泥點子。
並且殷勤的展示給了自家大人看。
江晚又接著道:“二李子今日種植水稻,這點他冇有說謊,再加上二李子說他未時正在躲雨,冇有帶傘,可以從他的頭髮濕潤的程度判斷知曉隻是淋了一小會雨,甚至比您的頭髮還乾一些。”
“再加上死者出門之時是有人給她打著傘的。
人顯然不是二李子殺害的。”
“反倒是您,口口聲聲說未時冇有出門,可是卻換了一套衣服,手上多了抓痕,頭髮儘是濕潤,如此遮遮掩掩,謊話連篇是想掩蓋你殺人的惡行嗎?”
江晚加重了語氣。
教書先生此刻不怒反笑,挑眉道:““哈哈哈,好巧言善辯的一張嘴啊!
那你說我為何要侮辱她,為何在大婚之前殺她?”
老丈此刻己經傻了眼,麵對突然而來的訊息他有些吃不消。
這是他的好女婿,冇有理由殺自己的閨女啊,自己還將攢了一輩子的積蓄,許他當聘禮。
“死者腳下的黃泥為何會有,你不知道嗎?
黃泥隻有二李子種田的附近纔有如此土質,說明死者小翠生前找過二李子。
我猜想,先生是最近才知曉小翠和二李子情投意合,中午又心有憤懣喝了些酒,便打著傘出門尋小翠,卻剛好碰見了去找二李子,避雨的小翠,看她仍然對二李子念念不忘,導致你氣急攻心,藉故下雨將她送回家,然後認為她給你戴綠帽子,從而趁她家中無人,質問她,侮辱她,卻因酒氣冇有控製好,失手將她殺害的吧。”
“殺她以後,您深知最近鬨得滿城風雨的鬼新娘案件,便就勢將她剖心挖肝,嫁禍給鬼。”
“可你不知道的是,鬼新娘殺人是首入心臟導致的死亡,而不是先掐死,後剖心。”
“若你還想狡辯,詢問學生你上午穿的衣服顏色布料,看看是否和死者指甲縫之間比對一下便可知曉。”
江晚將話說完以後,教書先生徹底泄了氣,隻瘋笑道:“我又做錯了什麼,要讓我忍受這奇恥大辱,不忠之人,該死!
都該死!”
死者父母開始撲向這個人麵獸心的未來女婿。
二李子也忍不住給了他幾拳。
可教書先生卻絲毫不後悔,有時男子至高無上的自尊心也是趨向魔鬼的開端。
而執行力強的鐵牛帶著一幫刑部侍衛,迅速的在門口找到了教書先生的學生,開始詢問了起來,果然符合死者指縫的布料殘留。
而齊玉波瀾不驚的外表,添了幾分讚賞。
端起了涼好的茶,溫潤的遞給了江晚。
輕語道:“江大人才思敏捷,觀察細微,辛苦了。”
江晚擦了擦額上的細汗,也感激的接過了涼茶。
天邊一道閃電劈過,轟隆隆的雷聲也隨之而來,豆大的雨點也劈裡啪啦砸下來。
外麵聚集的人一邊著急的打著傘回家,一邊心裡還回味著這落魄少年的擲地有聲的清脆嗓音。
若百姓身邊多來這些斷案如神的清官,那這個世道會不會清明很多。
江晚抬頭看著疾雨忽下,心裡不免有些惆悵。
“江大人,我先告辭了,家裡身懷六甲夫人怕雷聲,我還得緊些趕回去。”
齊玉說起自家的夫人,眼底的溫柔似乎要湮滅了千年深譚的寒冷。
江晚立即彎身告彆,掩飾了眼底的酸楚。
算了,就過去吧。
江晚久久未起身,隻聽見了齊玉侍衛道:“大人,夫人想吃的福月樓的桂花糕,可這下著雨了,排隊也得好久...”“今日離開夫人太久了,待我先安撫好夫人,再親自去排隊吧。”
聲音漸行漸遠。
扯的江晚思緒也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