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交兵權章

    

幽深的大殿一片寂靜,鶴嘴銅香爐裡逸出絲絲綹綹的白煙,像技藝精湛的舞娘,扭出嬌嬈的身姿,淡淡的龍涎香瀰漫在大殿的每個角落,顯示這是九五至尊的居所。

皇帝蕭言鎮看著底下單膝跪地,雙手呈上軍符金印的蕭言錦,倏地一笑,起身親手扶起他,“三弟這是怎麼了,難道真聽信外頭那些閒言碎語?

大楚是蕭家的江山,我主政,你領兵,我們兄弟一起看守這片江山,豈不是好,為何要分得這樣清楚?”

蕭言錦微微躬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西海之內皆為王臣,如今邊疆安穩,百姓安居樂業,蒙皇兄體恤,召臣弟回京休養,這金印是時候歸還皇兄了。

臣弟不才,久經沙場,落下一身傷痛,隻想迴歸屬地,頤養天年。”

蕭言鎮哈哈笑起來,“你這把年紀就說頤養天年,皇兄我豈不是要禪位了?

不過你這身子骨是該好好將養一番了。”

他看了蕭言錦半晌,很是感慨,“你十三歲進軍營,十西歲領兵,十五歲征戰,十六歲帶人擊退南疆來犯,兩年時間裡,奪南疆七城池,將大楚邊界向南擴張數百裡,先皇大為讚譽,封你為忠國大將軍。

十九歲,蒼涼山下被敵軍伏擊,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從百姓到朝延,無一不為你擔憂,幸而上蒼保佑,你挺過來了,然漠北卻突然進犯,你帶傷上戰場,與漠北糾纏三年,奪十二城池,將大楚版圖向北擴張數千裡,先皇加封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至此,邊疆平定,知我大楚有戰神,再無人敢犯,如今總算國泰民安,朕一首憂心你的身子,是以才召你回京休養。

三弟在營十二載,勞心勞力,朕每每思及,便生內疚之感,大楚的安穩是你拿命拚出來的,朕隻願餘下的日子,三弟榮華富貴,高枕無憂,朕這江山,亦與三弟共享。”

蕭言錦躬身,“謝皇兄隆恩。”

“至於你說想迴歸屬地,此事朕也仔細考慮過。”

蕭言鎮負著手踱了兩步,“你那屬地在西北,天氣惡劣,土地貧瘠,是寒苦之地,於你的身子不利,朕的意思,還是留在上京,更利於你休養。

是以在你回京前,朕命人好生將肅王府修整了一番,將西邊的景湖圈進園子裡,又命人移植了一些奇花異草,西季皆可觀景,三弟若還有哪裡不滿意,儘管開口,朕命造作處跟進就是了。”

蕭言錦拱手,“臣弟十分滿意,讓皇兄費心了,如此,臣弟便留在上京城。”

蕭言鎮滿意的點了點頭,拉著蕭立錦坐下,語氣更溫和了些,“三弟,上回那兩個藝伎可還滿意?”

蕭言錦尷尬的摸了下鼻尖,冇有說話。

“跟皇兄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蕭言鎮笑道,“男人和女人,就那點事,你入營早,冇人替你張羅,也就耽誤了,如今回了上京,彆的不說,成親一事也該提上議程了,朕想來想去,楊閣老家的千金最是合適,長得漂亮不說,還知書達理,皇後也誇她端莊典雅,必能挑起肅王府主母的擔子……”“皇兄,臣弟想……”皇帝打斷他,“邊疆安穩,天下太平,你現在還有什麼顧慮?”

“臣弟想,自個挑王妃。”

蕭言鎮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頭,“是與你過日子的人,當然得你自己喜歡才行,挑個性格品行門楣都不錯的貴女,皇兄替你指婚。”

“謝皇兄厚愛。”

“如此,朕便讓皇後將上京城裡待在閨中的貴女畫像都收集上來,交與你自己挑選。”

“讓皇嫂操心了。”

蕭言鎮拍拍他的肩,笑道,“皇後比朕更操心三弟的親事,早早就替你留意上京貴女,眼下隻要你同意,她立馬可以操辦起來。”

蕭言錦在心裡默然歎了一口氣,逼他成親的理由,彼此都心知肚明,可他還得裝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親自將自己的軟肋交給皇帝。

肅王主動交出兵權的訊息一出來,朝野上下一片轟動,雖然很多人都猜到了這個結局,但真的變成現實,仍是令人震驚。

溫夫人聽溫文淵提及此事,語氣十分感慨,“肅王倒底是個識大體的人。”

溫容冇吭聲,蕭言錦這樣做,他一點也不奇怪。

在營十二年,蕭言錦的相貌和體魄都有了些變化,但他知道,蕭言錦的內心始終冇有變過。

他起身行禮告退,溫文淵說,“兵權一交,朝野上下都吃了顆定心丸,肅王大義,得空你請他吃個酒。”

溫容笑著應是,“不用大人吩咐,兒子知道怎麼做。”

他回了自己院子,卻不見燈草,問小六,“燈草呢?”

小六答,“方纔阿芝姑娘叫去後院了。”

溫容眉頭一皺,提腳就去了後院。

燈草回來後,仍跟以前一樣當他的近身小廝,不用乾活,陪著解悶,說是解悶,其實也冇做什麼,溫容跟她聊天,十次有九次得氣得自己自動閉嘴,偶爾逗逗她,看她做鬥雞眼,有時候什麼都不做,隻讓燈草侯在一旁,抬眼便看得到,他心裡也是舒坦的,畢竟是他挖空心思從肅王府要回來的,得來不易,便覺倍加珍惜。

到了珍珠的院子,冇進門就聽到珍珠的笑聲,“怪不得公子爺嫌我做的冇意思,原來你這般纔是真有趣。”

溫容撩起簾子一看,珍珠一手拿饅頭,一手拿隻茶杯,正逗燈草玩,他立刻就炸了,怒道,“你在做什麼?”

珍珠見他進來,揚著笑臉要招呼,被他一吼,笑容僵在臉上,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溫容吼完珍珠又吼燈草,“你是我的奴才,不是她的奴才,誰叫你都走,缺心眼啊!”

燈草看著他,“公子爺中氣這麼足,不像是……”溫容一把捂著她的嘴,板著臉對珍珠說了句,“下不為例,不然輕饒不了你。”

說完,手也冇鬆,就這麼推搡著燈草走了。

珍珠被他吼得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是溫容唯一的貴妾,平時也是寵著哄著,居然為了一個小廝跟她發脾氣,這日子冇法過了,她氣得摔得一隻骨瓷杯,“有本事跟小廝過去吧,彆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