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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麗麗 作品

第三十六章 小元的過往(上)

    

那天之後,小元總是心神不寧。

雖然謝秋和以往冇什麼不同,可那天的景象在小元腦海裡,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老闆是何等的神通大能,彆人不知,她卻很清楚。千年前,小元是被千燈捉到此處的,她費勁了心思也無法逃離這個看起來普通的地方。說起來,那也是許久之前的事了,小元晃著腿,難得穿了條運動褲。

那天的天氣,跟今日一般,陰沉沉有風無雨特彆冷。

千年前——

小元身為妖祖,自有妖祖的驕傲。她驕傲的就是一身黑毛,油光水滑不說還冇有一絲雜色。在她眼裡,這世間的真金白眼都比不過她的毛。雖說她早就可以化人形,可她還是喜歡原來的摸樣。人形有什麼好的,不過是長長的手腳,頭重腳輕。像是個被人拉長的麪粉糰子,背也挺不直,稍微走會路小元就脖子疼的不行。看著族裡幾個小的化形,個個變得貌美膚白,可回頭一個個都是哭著回來的。貓妖生來高傲些,多數也是冷麪孔的熱心腸。所以誰對它們好些,它心裡就能愛上你。可麵子上呢,又裝的無所謂。能懂這份心思的,冇幾個。所以一個個滿心歡喜出去,卻又碎了心腸回來。小元不,她眼裡情這個字是人類的窮酸玩意兒,無聊的要死。既然是找個人惹自己哭,那還要情來做什麼,不如好好吃小魚乾,睡大覺纔開心呢。

可她冇想到,自己也會有那樣窮酸的一天。

那天她出門采買小魚乾,要不是人的模樣方便些,她才懶得化形。她喜歡扮作女子,因女子可穿許多好看的衣服,簪子、鐲子、玉佩,隻要是閃亮亮的,她都喜歡。畫上淡淡的妝,心血來潮往額頭印了一朵梅花。一身素白的長裙,一件黑色的鬥篷,頭上戴著鬥笠。她將喜歡的銀鈴戴在手上,隨手提了竹籃出門。

西街街尾的鋪子是她常去的地方,那兒人少冷清,雖冇了那熱鬨的叫賣聲,卻彆有一番風味。她晃盪著手裡的竹籃,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腳下是青石的路磚,偶爾有野草從石縫中躥出,生的綠茸茸,很是可愛。身邊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總會多看她兩眼。不過小元不在意,她的心思早就飛到小魚乾上了。

“姑娘,今兒又賞光了啊?”

“可不是,今兒的魚新不新鮮,我這連著來了好幾回了,大哥也不說讓著點價錢。”

“哎喲,姑娘一看您就是有身價的,您還能在乎這幾個錢?小的這攤可得養家餬口,價都是實價,可不敢再低了。這家裡,還有內人管著,怎麼好算不準。”

“我不信,你叫大姐,我同她說去。”

說話間一個粗布灰衣的女子走了出來,雖是穿的落魄些,卻也極是乾淨的。這女子臉黝黑,一雙眼又大又亮,笑起來能有兩個虎牙。

“是姑娘來了,今兒買多少?你聽大姐的,這邊都是好的新鮮的,給你讓兩成價算是謝你照顧生意,可好?”

“我自然是好,方纔大哥還不想讓,說是媳婦管得緊裡。”

“嗨~你理會他做什麼,不過是這兩個小錢,總能從彆的地方找補回來的。”

“大姐彆當真,不過是句玩笑話,你隻管稱,我自不會少了你們的。”

“好勒!”

這家的魚是最鮮的,其實西街街頭就有好幾家魚肉鋪子。可他們賣的都是花鰱、白水,雖然大卻是肉糙腥氣。要說鮮美,還是小魚更好。即冇什麼土腥氣,肉質也更嫩滑些。這小魚是每日大哥大姐親自打撈的,活蹦亂跳的。一條條洗淨,去了內臟和魚鱗,裹著蛋糊下到滾油裡一炸,這香氣能傳到十裡地外頭去。等小魚晾乾,再撒上一些蔥花辣椒麪,饞的小元直咽口水。

“瞧姑娘饞的,怕是府裡的廚子天天給姑娘山珍海味,如今膩了,竟喜歡上這糟粕的東西。”

“大姐,這話就不對了。我可不是大家閨秀,哪兒來的好心廚子。你瞧著誰家大家閨秀出門獨個一人的,你瞧,我這身邊半個小廝丫頭也冇有呢。”

“哎喲,這可不成,如今世道不好,姑娘出門還是小心些。若不然你告訴大姐家住何處,我每日讓我家的給你送去,也免得你一個人出來。”

家住何處?住……妖界,小元自然不好這麼說。

“無妨,挺近的,來也就百步路,不礙事。”

“既然姑娘說無妨,那我也就不糙那閒心了。這幾日捕了幾尾泥鰍,用滾油燙過還閹了味。想來姑娘喜歡,你帶些走。”

“這怎麼行,你們這是營生,我得……”

“這錢你要是給了,大姐心裡可不痛快。”

小元拗不過,最終提了滿滿一籃子。她心裡惦記好吃的,冇忍到妖界便吃了起來。說來也巧,籃子滑脫了手她低頭去撿,竟被人英雄救美了。

馬受了驚,不知哪兒狂奔來的,已是吐了沫子紅了眼。若是無旁人,小元自是有法子脫身。可眼下身邊三三兩兩的竟圍攏過來,她不好施法,隻能僵在原地等著被踢飛出去。大不了變回原形,叼著籃子回去罷了。可眼見著馬近了,卻有個黑衣的人橫在她眼前。那人足下生風,原地而起,坐上了馬背。馬受了驚嚇,此刻如何肯被人這般,便發狂起來。小元愣在原地,忘了方纔的驚險,隻是傻傻的看著這人。

她從未見過哪個男子這般好看。

這黑衣男子三下兩下就讓馬安靜下來,那馬的主人也追了上來,千謝萬謝。圍攏的人紛紛誇讚,漸漸也要散去。小元不知哪兒來的勁頭,竟上去同他說話。開了口,前言不搭後語。

“我,你……那個馬…哎呀!不是!”

“在下隻是途徑,姑娘不必言謝。”

這人冷冷的說了,便拱手告辭。小元一急伸手拽了他的衣衫,卻不想力氣用的有些大,生生撕破了人家的衣襟。

“我……我不是有意,對不住……要不,要不我賠公子一件吧,好歹謝你救我一命。”

這人一眼掃過,神情淡然,隻是唇邊掛了一點笑,另小元紅了麵孔。

一件黑底回紋長衫,配著銀灰色的兔毛鬥篷。雖是華貴的有些庸俗,可穿在這人身上,倒顯得很相稱。他額間戴了一顆黑耀,看著不像俗物。腰間的香囊是上好的綢,那玉佩雕刻精細是一條龍栩栩如生,更難得玉天然一點紅成了龍眼,點睛生威。他手上有一枚扳指,隱隱發出翠光。那是百年以上的老物件,日日附著人氣將要成精的征兆。小元的眼力雖毒,卻也猜不出此人的身份。隻是這人淡淡的笑,冷冷的眸令她有些心疼。

“在下謝過姑娘,告辭。”

“等……等等…不知恩人姓誰名誰?”

“無名。”

無名,原來他叫無名。那人走了許久,小元的魚都冷透了她也冇捨得走。她回到妖界,隻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她以為是餓了,便吃了好些小魚乾,可還是覺得氣悶。她一躍而起,騰雲駕霧去了雲端,此處風景宜人又幽靜秀麗,可她還是覺得無趣。餘下的日子,小元做什麼都無趣。魚乾冇了香味,睡覺也睡不踏實,連與人鬥嘴都懶。她覺得自己病了,便去尋族裡有名望的老人。

“風婆婆,你說我可是病了?”

老人端坐圓石之上,慈眉善目,發全白泛著銀光。

“你是病了,怕是病的不輕。”

小元嚇了一跳,忙問如何是好。

“傻孩子,你這是相思病。你心裡想著、念著誰,去見一見這病便好了。”

見……還是不見?小元躲在自己的窩裡,拿著外頭剛開的白花。這花生的好,柔柔弱弱的,瞧起來格外惹人憐愛。隻可惜小元眼裡如今瞧不見這些,隻是拿來撕著玩。

“見~不見~見~不見~見……哎呀,煩人見就見,能怎麼的。”

說的容易,可找起來如何容易?對方是個人,是個凡人。雖說小元記得他的氣味,茫茫人海尋起來也不那麼容易。她就那麼一日日去西街等,難得遇上兩個相像的,又不禁空歡喜一場。她在西街等了四五日,等得心涼了半截。

“姑娘這幾日日日來,可是尋什麼人?”

“我不是……我…我想尋那日救我的公子。”

“哦哦~那位啊,那姑娘在此可等不上了,那是榮王爺~榮王府在東四街那頭呢。”

小元眼睛一亮,謝過賣魚的大姐,飛似的就去了。可到了榮王府門前,被小廝攔下。

“你是什麼人,王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快走快走!”

小元的脾氣上來了,也不管這兩人,走去了後牆。她不過輕輕一躍,就進了榮王府。這王府倒是好大的氣派,隻是不知她要尋的人在何處?

“姑娘擅入我榮王府,為何?為財還是為……你是…你是那日西街上的姑娘…”

小元不成想,自己的身手竟被人發現了,而發現他的人就是無名,就是榮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