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姨娘苦口婆心和女兒說這些時,眼裡是化不開的擔憂。
如果女兒和大小姐一樣,是嫡女出身,海姨娘倒冇這麼擔心。
畢竟就算日後安小將軍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女子,顧及著尚書府嫡女的身份,不會讓兩家臉麵上過不去,庶女就不一樣了,低一頭就是低一頭。
這種情況下,隻有生下子嗣傍身纔是最保險的。
儘管這些話說來,對女子如重重禁錮加身,可海姨孃的拳拳愛女之心,柳如眉怎會感受不到?
想到安隨風以後,也會和其他男子一樣納妾,柳如眉無奈地在心裡歎了口氣,但表麵上冇露出任何異樣,乖乖地答應下來。
“您說的箇中利害,女兒都會記在心裡,您……往後讓自己過得鬆快些,彆再擔著那麼多事,日日優思,如何不頭疼呢?”
柳如眉的話意有所指,是想開解海姨娘不要想著孃家的事。
海姨娘麵色微變,苦笑著點點頭,都那麼多年過去,不放下也不能如何。
在尚書府上下為柳如眉的婚事操心時,顧覃淵這邊也兵部輕鬆。
那夜去看過柳如眉之後,顧覃淵又重新忙起來,政務繁雜甚至比之前更甚。
因為入冬的緣故,邊關城池都有軍情,顧覃淵不敢懈怠,但凡從邊關傳回來的公文都會第一時間檢視,生怕有軍機不能及時處理。
如此忙下來,眨眼快有一個月冇見到柳如眉。
十二月末,下起了今年入冬之後第一場雪。
落雪無聲,直到幾片雪花從開著的窗戶被風吹進來,跪坐在桌案前處理公文的顧覃淵才抬起頭。窗外投進來的月光如輕盈白紗,朦朧飄渺,雪花在月光下翻飛,美得讓人有些失神。
顧覃淵看著月光下飄落的雪花,低聲道:“下雪了……”
月光輕柔,雪花潔白,一如那夜柳如眉喝醉了酒,衣衫退去被他抱在他懷裡時雪白肌膚直接映在他眼底,那般驚豔,美得驚心動魄。
他已有將近一個月冇見柳如眉,父皇的身體一直冇起色,朝中事事都需要他裁度,他根本脫不開身,也不知她近日過得怎樣。
顧覃淵掛心美人,可美人久不見他來,空懸多日的心總算是輕快了。
柳如眉和父親打探過,太醫院和乾清宮那邊封鎖了訊息,除去輔政大臣和太子殿下之外,其他人輕易見不到聖上,可見聖上龍體一時半會不能痊癒。
這就意味著太子監國,其實逐漸演變成顧覃淵獨挑大梁。
柳如眉覺得這事好事,這意味著近段時間裡,顧覃淵都冇時間來騷擾她。
睡了幾日好覺,柳如眉漸漸放鬆警惕,不再夜夜為顧覃淵擔驚受怕。
她婚期將近,尚書府已經開始在府裡各處張貼起了大紅的喜字。鮮亮喜慶的紅色點綴著尚書府,使得人在府裡到處都能感受到喜氣洋洋的氛圍。
柳如眉連院門都不大出了,在屋裡親自收拾她要帶去邊關的東西。
“小姐,您出嫁之日要帶的東西都在這,按照習俗,新娘子要帶走的物件,都要用紅綢蓋著,以示喜慶之意。”
玉金把準備好的紅綢分彆蓋在或托盤或錦盒上,紅綢花紋精美,就連作為蓋布的紅綢都用料講究,可見柳尚書等人對這個女兒的重視和疼愛。
“紅綢是夫人和姨娘挑的吧?”柳如眉輕撫著紅綢上的花紋,露出淡淡的笑。
“是,海姨娘還說您從小到大鮮少用顏色鮮豔的物件,出嫁之日,一應紅色的東西都要用最好的。”玉金語氣頗為雀躍,看起來比柳如眉還高興
主子將要出嫁,她們做下人的幫著籌備,心情也跟著激動起來。
“姨娘。”柳如眉抹去眼尾的眼淚,想到家人,愈發覺得自己嫁給安隨風是無比正確的。
“府裡彆的地方都已經開始貼喜字,明日就是貼掛紅綢的日子,您屋裡的喜字,得等到出嫁的前一晚才貼上,奴婢真為您高興。”
銀珠把庫房那邊新采買來的新鮮胭脂放在桌案上,這都是出門那日小姐上妝要用的。
新嫁娘出門那日,無論什麼都得是新的物件,有條件些的人家更是不吝錢財。
柳尚書和柳夫人,就是不吝錢財的那一個。
“你們倆要不要留在京城?還是彆跟我去邊關,鼓城那邊,安小將軍應當會幫我安排侍婢。我去是應當的,你們不必跟著我受苦。”
這件事柳如眉琢磨了好一陣,思前想後,還是覺得不帶她們去好些。
畢竟邊關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京城,邊關不是那麼好呆的地方。
“小姐說什麼呢!”銀珠和玉金異口同聲。
“奴婢們跟您從小一起長大,是您的貼身婢女,理應跟著您一輩子的,您身子嬌貴,尚且去得,奴婢們怕什麼?”玉金語重心長道。
銀珠忙不迭跟著點頭:“玉金姐姐說的很是!奴婢不怕!”
她們兩人目光堅定,一派鐵了心要跟著柳如眉的模樣。
柳如眉心窩一暖,牽過她們兩個人的手:“有你們陪著我,我還求什麼?”
再過兩日就是柳如眉出門的日子,那個人始終冇出現,應當是無礙了。
就在柳如眉以為一切平安時,老天爺跟她開玩笑似的,給了她當頭一棒。
因最近有小雪,柳如眉屋裡多點了兩個炭爐子,為了避免柳如眉被熏著,屋裡需得通風。
在開著窗戶縫隙的不遠處隔了一扇屏風,不讓柳如眉受風著涼。
顧覃淵深夜造訪,禦寒的鬥篷上落滿了雪。
男人立在窗下,把鬥篷脫下來,把上頭的落雪抖乾淨才進屋去。
屋裡暖和的很,轉瞬將男人身上的寒氣驅散,顧覃淵迫不及待往內室走。
繞過屏風,滿桌的綾羅綢緞就映入眼簾,還有隔壁矮幾上堆滿了各色盒子托盤,上頭都蓋著紅綢。
顧覃淵腳步一頓,走過去掃了一眼,才發現柳如眉屋裡添了許多新的物件陳設,比上次還要多。
說起來,他方纔到尚書府時,就看見到處都貼著紅色的花樣。因為夜色暗,他是奔著柳如眉來的,並冇有細看。
此時此刻看到柳如眉滿屋堆地滿滿噹噹的東西,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呼吸一滯,快步走進內室,垂下的珠簾被他揮開,落下時撞在一起,發出悅耳動聽的脆響。
床榻上的少女睡得很沉,朝外側躺著,一截藕臂伸出紗帳外,柔荑纖長白皙,和水紅色的紗帳形成鮮明對比。
顧覃淵放下鬥篷,掛起紗帳在床沿邊坐下。
少女想是做著美夢,嘴角微微勾著,眉頭舒展,長髮如瀑傾斜,鋪在腦後,她就如在夜色中盛開的幽曇,攝人心魄。
顧覃淵坐在床榻邊靜靜地看了她半晌,柳如眉全然未覺,睡得很安穩。顧覃淵眼神黯淡,看著柳如眉不知在想什麼。
“看來我冇來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顧覃淵低聲說著,手指順著柳如眉的下顎線輕輕刮過。
他說話時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想起上回來他就隱隱發覺她的閨房和之前有所不同,不禁有些惱怒,素日裡看起來乖巧的小兔子,原來也會騙人。
柳如眉在睡夢中覺得臉頰有些癢,悶哼一聲身縮了縮脖子,把身上的軟被抓地更緊了些。
柳如眉的哼聲似嬌似嗔,像是和人撒嬌一般。
顧覃淵被她的聲音勾地喉嚨乾澀,心底閃過一抹莫名的怒意,俯下身懲罰似的惡狠狠覆上柳如眉的唇。
他總披星戴月而來,雙唇被夜風吹地冰涼。
柳如眉睡得正安穩舒適,雙唇冷不丁被冰涼之物覆住,柳如眉猛然驚醒,一睜眼就看見自己實在不想看見但無比熟悉的臉。
怎麼又是這個瘟神!這是柳如眉腦海中第一時間蹦出來的想法。
她手忙腳亂地彆過腦袋,錯開顧覃淵的唇,冰涼的觸感從她臉頰上劃過,激起柳如眉一身雞皮疙瘩。
她慌亂地擦了擦嘴巴,坐起身爬到床榻角落裡,害怕地抓緊蓋在身上的錦被。
“太子殿下如今監國,理應一切以國事為重,實在不應該再半夜來臣女這。”
她硬著頭皮說為家國社稷的說辭,實際上害怕地心臟怦怦直跳。
早不來晚不來,顧覃淵偏偏這個時候來,她出門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如此緊要關頭,可彆出什麼事。
因為出門的日子近了,那些出門要用的東西全都備上,她部分嫁妝還有蓋著紅綢的東西都在外間,他進來時應該看見了。
所幸她閨房裡還未張貼大紅喜字,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
顧覃淵食髓知味地碰了碰嘴角,她的臉頰,比她的唇還要軟。
“我方纔來時,看見尚書府上下好似都佈置過,不過因為夜黑風高,不大看得清,到你這,又看見你屋裡放著不少東西。”
他冇和之前一樣強勢地把柳如眉拉到麵前,手漫不經心地順著她的頭髮,氣定神閒地將她的長髮繞在指尖上,看起來曖昧極了。
柳如眉嚥了口唾沫,就連將髮絲從他手裡抽回都不敢。
他觀察力過人,果然是發現了的,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太子殿下,怎會連這點覺察力都冇有。
就在柳如眉思考著該怎麼說時,顧覃淵湊近她些,笑道:“可是尚書府有什麼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