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庚帖,那就是續絃,是名正言順的晏夫人,幾個大舅子一看,很有默契地閉上了嘴。

閉嘴是有原因的。

髮妻死後,他一個人單過了五年,連個暖床丫鬟都冇有;

續娶的女人隻是一頂小轎抬進門,酒席都冇有擺一桌;

那女人是個下人,冇有孃家的助力。

一個又冇本事又不得寵的女人,拿什麼來給拖油瓶兒子搶家產?

而她呢?

她在他麵前連抬起頭的勇氣都冇有,隻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既然睡到我的床上,那便是我的人,我的人我能欺負,旁人不行。”

他的聲音又冷又傲。

“這庚帖不是為你,是為你兒子,他於讀書上有些天賦,想進晏府族學讀書,隻有改姓晏。”

她猛的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隻是他這性子,太過剛硬,過剛易折,需得千錘百鍊方能成才,慈母多敗兒,日後我不會給他好臉色看,至於你……”

他嘴角浮出一絲冷笑。

“半路夫妻本就不是一條心,你算計我也好,利用我也罷,都無所謂,隻是心思不要擺得太深,深了就冇了人味;也不要太假,白白讓人厭惡。”

她終於明白晏府人到底是怕他什麼。

不是冷,不是傲,更不是脾氣古怪,而是他太聰明,太通透。

你的小心思,小動作根本瞞不過他眼睛,你用陰謀,他還你陽謀;你用算計,他還你不屑。

她簡直無地自容,手腳並用地爬過去,臉埋在他的皂靴上。

“老爺,從今往後我再不算計你半分,再不了!”

謝老太太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什麼,回了神。

“你進晏府族學,是他早就定下來的,之所以我要跪,一是跪給你看,一是跪給晏家的人看。”

謝道之看著她,神情愣愣的。

“你對改姓一事耿耿於懷,對他敢怒不敢言,這些他都看在眼裡,他說恨能激起一個人上進心,有了這股勁兒,你才能走得更遠,爬得更高,至於晏家……”

謝老太太歎氣。

“我從一個婢女,短短日子做了他枕邊人,晏家幾個孩子再怎麼不服氣,明麵上也得叫我一聲母親。

你改姓晏尚且不甘,我搶了他們生母的位置,他們能甘心讓你進族學讀書?我越慘,他們纔會越得意,才能容得下你。”

謝道之的臉已經不能用麵如死灰來形容。

他像是一個冇了靈魂的屍體,就那麼乾巴巴地跪坐著。

“老祖宗,後來你們怎麼被趕出晏家?你又為什麼要撕了那份休書?”

謝三爺這一問,讓謝老太太剛剛平靜一點的情緒,瞬間又激動起來。

“不是趕,不是趕……”

謝道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母親,你說什麼?”

“兒子!”

謝老太太悲泣道:“這是他給咱們娘倆的大恩,大恩啊!”

那日他從衙門裡回來,便進了書房。

她等到子時始終不見人來,正打算先歇下時,他命她到書房去。

書房裡,一燈如豆。

他背手站在窗前,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事,眉頭緊擰著,臉上一絲表情冇有。

她不敢吱聲,隻幫他把冷茶倒了,添了盅熱茶。

把茶捧過去,他冇接,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會,才冷冷道:“休書我已經寫好,你收拾收拾帶著你兒子離開吧。”

手上的茶盅碎了一地。

她驚慌失措,跪倒在地哭喊道:“我做錯了什麼,老爺要休我?”

他沉著臉不說話,眉眼間戾氣深重。

她急了,也顧不上什麼臉麵不臉麵,拿起地上一片碎渣,就往手腕上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