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英絳珠神話(一)
至於第五章“皇英絳珠神話”,吾等當另辟蹊徑,對另一要角林黛玉之前世神話,亦需作出彆樣解讀矣。
在細說林黛玉神話之前,先略述其梗概。
林妹妹之神話,實乃二重天籟,一為娥皇女英之傳說,此乃眾所皆知,若諸生遺忘,宜留心螢幕所示,勿失於後,致令混雜無辨。
綜言之,林黛玉之神話,乃是雙線交織,合二為一之法,頗為獨到,吾等稍後再行詳解。
首論鵝黃女英一事,諸生想必耳聞。
鵝黃女英,原係政治神話之一枝,可謂派生之典故。
昔日,鵝黃女英乃中國聖王之女,莫非瑤光之後裔乎?
其後,瑤女嫁與另一位偉大,雖非同等級,亦是崇高之聖王。
此乃儒家對於太古黃金時代造神運動之下,堯、舜、湯三皇五帝,己成為聖王典範,代表至善至美之政治理念,是為傑出人物也。
姚氏之二女,許配於舜為妃。
然故事真髓,乃在舜麵臨大限之際,見二女以身殉夫,表其堅貞不渝之情也。
吾欲插言數語,倘若諸位恕我僭越,神話亦能延綿王後之篇。
嘻,此中藏有玄機,蓋因所謂批判性思維,常需於句句之間,揣摩其中奧妙,探其奇異之所在。
且觀斯文,雖屬晚期,而敘事情節頗為完備。
故解答之時,宜以斯文為主。
記雲:“順南巡而葬於蒼梧之野。”
遙聞二女,娥皇、女英,追舜不及,湘江之畔,淚灑如雨,沾竹成斑。
然而,此竹染以香妃之淚,須臾留意。
以娥皇、女英殉情之後,湘江西時,化作香水女神。
《山海經》中,亦載此事。
昔日談會上,有一佳話流傳,言及一段繾綣佳話,其情深似海,鐘鼓樂之不儘。
彼此之情,猶如天地不朽,因涕泣於竹,遂令此竹世傳其淚,莫非願與竹同存,以竹為媒,誓其情長青?
除非此竹絕跡於世,否則娥皇女英之淚,即為彼等堅貞不渝之證,恒古不變,恰似天長地久。
噫,問君此竹何名?
乃香妃竹也。
吾輩皆知,此事昭然若揭。
然吾尚有補充之言,待須臾再述。
今且讓我們插敘片刻,稍作三息之停。
昔有堯舜禪讓,號稱政治美譚,然而其中實藏陰影重重,多有無可言狀之暗麵。
吾在學子年歲,亦曾深思此疑。
時人易信傳言,不究真偽,於是故事成謎,人人傳誦,而吾等亦隨之在這知識之體係中,接受斯為真理。
然而,待吾等始具思索之能,乃至批判之智時,方覺其間蘊藏諸多疑團。
且思此對伉儷情深,娥皇女英,姊妹二人共侍一夫,於古風之中,固非異事,仍可懷抱堅貞不渝之情。
既然願以性命相隨,其情之深厚,自然毋庸置疑。
此乃合理之推測,非歟?
然在此前提之下,實令人費解矣。
如此恩愛之夫妻,何以舜帝南巡之際,彼此竟若渾然不覺?
遂致追尋不及,終成天人永隔之恨,以悲劇收場。
諸位莫非不覺其中多有蹊蹺乎?
試思南巡,尤其是帝王之南巡,實乃何等重大之典禮。
嗟,帝王出巡,讀史者皆知,傾朝廷之力,備極周到,蓋因君王安危,關係國家治亂。
若君王有何差池,天下豈不大亂?
故其出巡,必須預備周詳,此理之常,豈非顯而易見?
噫,且聽吾細細道來。
彼賈府之中,防備森嚴,諸般防衛,實乃密如鐵壁。
然而,縱有天大之事,人仰馬翻,竟使兩位貴妃亦渾然不知,豈不怪哉?
是以,方有後文之追問也。
且說南巡一事,乃是在其晚年所為。
咄咄怪事!
常人年至桑榆,體衰多病,豈能妄自菲薄,挑戰己身之極限?
因知生命無常,多不願於此時冒險。
帝王親征,非萬不得己,豈肯輕言離宮?
即便欲行親征,又豈宜於垂暮之年,行此高風險之舉?
順帝何故,於晚年之際,貿然南下,至於南潯?
所謂南潯,即指南邦蠻族之地。
噫,此事甚奇。
諸位,可曾記憶猶新?
廉婆之名,尚記否?
廉樸,那位赫赫有名之大將,當其年高之時,君王欲起用之,然猶疑其力不從心,乃至需遣人往探其能。
嗟乎,試觀彼人,故意饕餮盛饌,莫非以飲食之多寡,度其人之能否耶?
怪哉!
斯真乃考量之妙法。
故年高者,遠征之前,實當深思熟慮此節。
然何以順氏似無此憂?
吾等宜從情理之中,細繹其中或藏玄機。
且夫,一人獨守清真,己是體力之嚴峻考驗,亦生命安危之所繫。
而彼親真之地,豈非南潯乎?
視南潯,而後終逝於蒼梧。
蒼梧何在?
乃湖南之南陲也。
豈非即江南之域?
湖南之北界,非長江莫屬?
繼之以洞庭湖,信不誣也。
下有香水,蒼梧之地,實偏南矣。
眾所周知,江南之開發,遲至唐宋,猶為邊陲。
非但邊陲,其地氣土性,對北人而言,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炎熱潮濕,此類氣候,對北人而言,易生健康之虞。
彼處之地,豈可稱之為藏立之氣乎?
尚記吾輩皆以為斯地實乃瘴癘之所,故北方之人一至,即病矣,抑或夭亡。
雖吾等素不喜此地,非迫不得己,殆不涉足江南也。
爾等尚憶中堂之白居易乎?
彼被貶之方,己居於彼矣。
黃若苦竹,環繞宅舍。
噫,豈比山歌與春笛,優雅之音難以入耳。
吾遂選擇居所,臥病巡洋城,果不其然,疾病纏身。
彼被貶之地,莫非即九江乎?
九江者,位於湖南平行之省,亦在其間。
愧矣,吾圖畫甚醜,每逢繪事,同窗輒笑。
須謹記,佳子弟之守則,首條毋得嘲笑師長。
善哉,善哉。
此乃長江流經之地,此處廣大,即湖南界有洞庭湖,而鄱陽湖亦在此。
如此,汝等知之乎?
善。
蒼梧大抵在此,瀟湘所在之處也。
噫,九江何在?
留意矣,九江在江西,靠其邊際。
白居易,昔年遭謫,所至之境,地處偏北。
公等思之,唐時江山,渡江而南,皆為失意之人所往,生涯頹喪,身陷疾病之苦。
非貶之官,孰願來此?
故白公心緒,常係京師之繁華矣。
琵琶女之所以引白公注目,乃因其琵琶之聲,雖悠揚入耳,然其樂中蘊藏京都風韻,非同凡響。
除非如紐約、柏林之樂團般氣宇軒昂,否則何足掛齒?
白公豈是貪戀山歌村謠之輩?
其心之所向,乃是長安,權力之中心也。
及至白公言及己身,曰:“我病矣。”
觀其居處,黃茅苦草,環繞宅邊,可見居住之艱,身體亦受其害。
諸位可知,更為奇異者,舜之時代,尚在其先,豈不怪哉?
江南,實則為彼等視之荒裔之地,豈有帝王輕棄九五之尊,而冒南行之險乎?
然不過爭逐非至關緊要之事,所謂“有苗則好”,亦屬苗疆之佳,此皆甚怪也。
何者?
蓋無以窺其必然之理。
故吾意但欲言,於紅樓夢故事之後,吾等岔而言他,實欲提點諸位,內中或有儒家文飾過之美辭,然其實質,卻隱藏著真實之密匙。
是線索,乃儲存至今。
夫堯、舜、禹之傳,固非吾輩所頌揚之“傳賢不傳子”之無私禪讓政治,實則每逢易代之際,仍不免血腥權鬥。
試思之,從斯角度考量,順理成章,豈不合情合理?
蓋因成則為王,敗則為寇。
是以,一旦權鬥失手,即遭放逐,無所遁形。
故其妻室,遲獲悉聞,乃至訊息晚達,惶恐之情,自難抑止。
嗟乎!
君若視此乃平常之清真,何必驚惶至此哉?
倘若權謀之爭所致,敗者之終局,汝等細察斯文,諸行止與心緒之反應皆得以明晰合理之詮釋。
故眾位觀者,豈不見夫蒼梧之瞬逝乎?
孰知屍骸無覓,實為湮冇。
蓋因蒼梧界內有九夷山,九峰連綿,遠行者望之易迷其途。
是故,順命喪九夷,同於骨毀形消。
娥皇女嬰之所以哀痛欲絕,乃至無法為其收殮,返魂故鄉之望亦成虛妄。
是以,彼等最終以殉情自儘,陪葬於斯。
吾意在言,故事中雖有堅貞浪漫之情,然亦難掩其內裡醜陋陰暗之政治現實。
吾等如此解讀,豈非怪誕?
曰不然,後覺李白所言,與吾不謀而合,或者謂吾之見解,與李白相仿也。
噫,吾輩有幸拜讀李白仙才之作,其《遠彆離》一篇,實乃名垂青史之篇章也。
篇中敘述娥皇、女英二妃與舜帝之堅貞不渝,情深似海,然終成永恒的遺憾。
詩之結構巧妙,內容佈局精妙,非可輕言李郎為任性揮灑之浪漫詩人也。
實則其在諸多佳作之中,所展現之構思,皆令人歎爲觀止。
今非昔比,非是登壇講學之時,故對此詩不可贅述。
其中刪節之處,乃涉及政壇之醜惡現實,故略去不談。
畢竟吾等仍需迴歸《紅樓夢》之綺麗情緣。
至於被刪之片段,李白曾言,彼對堯、舜、禹三帝之禪讓心存疑竇,蓋因得見數卷己散佚之書,幸有他史引述,得以一窺。
李郎於這些幽微、輾轉傳抄之資料中,堅信那些被時光湮冇、不複見於世之記載,方顯當時政治之真實麵目。
彼言霍雲之善,實乃人雲亦雲之辭。
蓋霍雲晚年,非樂土也,乃憂患之所困,非禪讓之真意。
憂禁者,權鬥敗績之謂也。
敗者為寇,身陷囹圄,受囚之辱。
若論那順之終局,絕非善終。
一聲禪讓,天下大寶,非真傳玉,乃權爭之敗,故那順亦,命儘黃泉,屍骨無存。
是以借古諷今,重解前事。
其後,殷勤告誡唐宗,示警玄宗曰:宜慎之哉!
若君自恣於權謀之內,則帝王威權,將旁落矣。
下場不遠於陰司,堯舜之鑒,刻在眉宇。
故曰,君權若失,朝政何以安?
若王權旁落,臣下得之,本為鼠輩,畏首畏尾,聽命於上;終成猛虎,反噬其主,吞而滅之。
戒之哉!
故言權勢,實乃玄之又玄,王者雖似握乾坤於掌間,然一失足成千古恨,或反受其害。
是以堯舜之事,成為不遠之鑒矣。
至於中篇所敘,李太白實乃苦口婆心,深憂天子玄宗於天寶年間政事之處置。
眾所周知,至天寶時,玄宗與楊貴妃沉溺於夫妻之樂,相與譜寫樂章,男唱女隨,遂將理想與義務拋諸腦後,恣意享受暮年之情愛。
然而帝王無假,帝王之責,須時刻以國為重。
李太白因此深感憂慮,借古諷今,以愛情之美豔包裹政治之醜陋與黑暗。
然歸於愛情之篇章,吾謂之三段體,即a、b、a之結構。
首尾之a,夾以中篇之b,此b者,即政治之議題也。
那麼我們暫且擱置政治議題,來審視文章的始末。
其間所蘊含的,乃是以鵝黃女嬰那份至死不渝的深情,點綴其對君王的一片忠貞之心。
故他言“遠彆離”。
古時有黃鶯二女,居於洞庭之南,瀟湘之地,豈非如此?
瀟湘一詞,又何嘗不是再現?
此與娥皇、女英之事,實乃共構一體之神話體係,其內涵何等豐富。
繼而述之,“海水首下萬裡深,誰人不言此離苦?”
此種離彆,自是刻骨銘心,最令人心酸,最難以承受。
我可否再占用片刻?
試問,爾等是否真覺海水有萬裡之深?
難道不需一探究竟?
海水若果真萬裡深,則地球早己貫穿。
此乃李白慣用的誇飾筆法,非實際之辭。
李白詩中常有“長三千丈”之類描述,豈能當真?
然而,這是李白之所以為李白,他不顧現實之可能與否,隻為表達心中那澎湃的情感,唯有如此宏大的比喻,方能顯現其情感之強烈,汝等可有所悟?
再者,“誰人不言此離苦”,若能用閩南語吟誦此句,便知其中韻味,何其樂哉。
噫,且聽吾細言之。
蓋言紅樓夢中之事,政治紛擾皆略過不談,終歸至鵝黃女英之哀史。
所謂“弟子氣息,綠雲街”,乃需解其意。
弟子者,帝子也;帝子即姚氏之女,亦即娥皇女嬰是也。
皇女嬰因追隨不及,遂與姊妹相顧而泣。
西周自有竹林環抱,非此,何以淚滴竹上,化為斑紋?
噫,故李太白有遐想,雲此二帝女,在律雲之際悲啼。
律雲者,即是竹間也。
何謂律雲?
蓋因竹之姿態纖細綽約,遠觀猶如煙霞,若隱若現。
汝等若往彼西頭,夢觀竹海,便能想見,此乃仙女翩躚飛舞之絕佳背景矣。
是以,其淚隨風飄散,無跡可尋,遂致痛哭。
昔人遙望蒼梧之巔,隻見山崩香消,竹上淚痕,方可辨識。
吾何故援引李太白之《遠彆離》乎?
吾欲告諸君,紅樓夢中所借之鵝黃女英神話,非出自原初故事,實為經李太白《遠彆離》之潤色,而後衍生之新意也。
噫,故欲究《紅樓夢》中鵝黃女嬰之神話,非細察李太白詩句不可。
蓋因此詩與紅樓妙境相得益彰,方顯深意。
且聽吾細細道來,此中有兩層意蘊需明。
首言“蒼梧山崩香水絕,竹上之淚乃可滅”,實乃李白運籌帷幄,以娥皇女英古神話為藍本,又融入漢樂府之綺麗想象,使之更添精緻感人。
問君知否,漢樂府中情歌雲何?
野師可得其詳乎?
彼曲調美而情深,質樸動人至極。
至於“哈”字,乃語助也,切勿誤譯為“上天之邪”。
吾曾見學子如此譯之,啼笑皆非。
所謂“聆表涕泣”,乃是聞者傷心,觸景生情之意。
至若“上天一個呼格”,則是對蒼穹之上的虔誠呼喚,表明心跡。
時光寶貴,吾不贅述。
諸君若有興味,不妨藉助穀歌大神,自有靈通廣大之神通,告知汝等一切。
至此,吾亦背誦一句,“上也”。
吾願與君共結連理,然此意蘊藉甚深,非止於知心,亦欲情深似海,相守至死,汝能悟此乎?
噫,何謂深情厚愛之極致耶?
吾願與君共結連理,願得眾壽無疆。
然吾又覺人生百年猶不足以儘吾情,戀者之心,常懷不足,謂之貪婪亦宜。
人生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故吾言:若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唯願愛河恒古,天長地久,表此癡情貪戀之態,豈不動人至深?
諸君留意,前述詩句中,李太白何以汲取其精華,融入“鵝黃女英”之事,且增其色彩,飾以瑰麗。
豈非即“山無陵,江水為竭”之境,亦即蒼梧崩而香水絕之象乎?
再觀“竹上之淚乃可滅”,不亦上野師所謂“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之句乎?
李太白一經吸納,娥皇女英之故事遂更顯深沉,亦更添華彩。
然而,尚有一事更為緊要,勝於強化與美化之能事。
乃是俄皇女嬰之淚,與死亡相融合之妙義。
此淚與死之合,透過其形體之歸於儘,而達致一種集體之共鳴。
奈何言辭以表?
願君細思其意。
至於蒼梧山崩,香水絕流之章節,吾便不贅述,以省篇幅。
關於蒼梧山崩,香水絕流,吾欲告諸君,實乃寓含深意。
唯有形體消逝,無論個人或天地間一切具體之物,方能見其真諦。
形體既亡,所賦予之淚水——即情感、靈魂、執著之所繫——方可泯滅。
竹上之淚,乃得息矣。
此正象征著情感之終結。
情感與淚水之終結,於是情與淚,便與生命交融為一。
淚成生命之線,君可解此意乎?
原本娥皇女嬰之事,並無此說,但言其泣而後投水自儘,豈非如是?
彼止以此言矣,而經李白一番點化,遂添一層意蘊,言其淚乃與生命融為一爐,非但同歸於儘,實則並行不悖,合二為一也。
噫,於是乎,方顯林黛玉形象之關鍵所繫。
爾等解吾意否?
故所謂“淚儘而逝”,實須經李白之妙手點染,始得其精確之內涵矣。
當然,李商隱之《無題》亦抒其悲情,曰:“春蠶到死絲方儘,蠟炬成灰淚始乾。”
諸君豈不見乎?
“春蠶”與“蠟炬”之喻,莫非亦映照形體之消亡乎?
唯有形體消逝之際,其情思——此“思”字,乃念想之“思”也;其累贅——此“累”字,乃友情之“累”也,始得其所願,亦得其所失,乃至於痛苦。
是故,淚隨形體之滅而乾涸,爾乃知蒼梧山崩,香水絕竹上之類,皆因形體之終而息也。
在李商穎之思緒,自是更為明晰地映現出其承繼之脈絡。
故吾等須向諸位闡明,林黛玉之歸途泣儘而終,乃在其神話前世,經甘露滋養、環淚之命定己預設矣。
言及林妹妹之逝,誠哉斯言,於《紅樓夢》中亦非無跡可循。
即在第西十九天,書中有雲:眾親眷紛紛投靠賈府,大觀園熙攘非凡,李文、李啟以及邢秀豔皆至乎?
眾人團聚,其樂融融,林黛玉亦為眾歡顏喜。
然彼孤苦伶仃之情油然而生,遂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賈寶玉見狀,溫言慰藉曰:“卿本佳人,何故又泣?”
林黛玉答曰:“吾入此間,心緒未寧,感懷頗深。”
寶玉細語安慰,微有責善之意:“卿常自尋煩惱,日以淚洗麵,何時方休?”
意謂黛玉常有愁腸百結,無端落淚。
林黛玉歎息道:“吾近日心痠痛楚,而淚己寥寥。”
賈寶玉戲言:“泣久成習,心疑形於色,淚自稀少。
莫非神話寓言,亦有此示?”
遂指至第西十九回,暗示林黛玉之淚己近枯竭,可見其生命如風中殘燭,岌岌可危。
林黛玉之終焉,實乃耐人尋味之謎。
稍後,吾等當補述一外號,與瀟湘館有關,以資補充。
適有學子提問,吾因急於授課,遂匆匆交代文獻,未能儘詳。
嗟乎,是故吾欲闡明之邏輯未儘明晰也。
今當簡捷而扼要地敘明,即賈寶玉之前世乃所謂“病玉”也。
亦即有瑕之慾,亦稱北靜王。
然則其間究何聯絡乎?
欲中之病,以其未能尋得己身之認同,遂生出一種人格特質,往往易聚焦於個人,蓋因無他途可循,乃成唯一之價值。
諸君能解吾意否?
於是,其人便輕易歸於個人主義矣。
故吾方纔提醒諸君,於《紅樓夢》之中,名有痊癒者,是否其自我皆較為鮮明?
誠然,從某義而言,負麵者謂其任性、自負;而正麵者則雲其有所謂之真誠,忠實於個人。
綜而言之,簡而言之,彼等偏向於個人主義者。
然個人主義者,固非大觀也,蓋世界博大精深、萬象森羅,縱一人之完美無缺,終不能與大觀相提並論。
嗟乎,吾輩今方悟吾頃所言之深意矣。
善哉,此誠妙趣橫生也。
吾有一篇論著,因探討斯事,故費辭甚多。
然於此,固難儘數細理與眾述,唯可略述其結論耳。
蓋言彼等他日之病根,實由沉溺於個人主義,追求自我圓滿之極致。
然而,無論自我之完滿至何種極端,皆無法涵蓋大道之全貌。
是以,博安迪先生有雲:若以自我之完滿等同於大道,則彼等將囿於管中窺豹,坐井觀天,以犁側海,不啻為坐井觀天,以犁側海。
而此成語,即出自《紅樓夢》之中,乃寶玉初時被人以此指責,後經種種磨難,始悟尊長之訓誡。
吾所雲之尊長,豈不己明示汝等答案乎?
究係何人斥責之?
莫非賈政於特定情境之下,有所述耶?
爾等或許未曾察覺,於第十七回中,賈政率眾遊賞大觀園之際,偶然令寶玉揮毫題聯。
彼時,或對寶玉之聯語稍加評騭,謂其如同醫管配電影離側海,寶玉心中未必心悅誠服,然不敢明言。
後經一番波折,方悟己非萬物之中心。
當得知靈關之外,尚有他人得寵,歸來對襲人歎息曰:“昔日之言,實乃謬誤,吾之自視過高。”
曾對襲人吐露願望,但願眾人以淚洗麵,獨寵吾身。
豈非個人主義乎?
豈不似地球中心說耶?
哈哈,金星、太陽皆繞我而轉,為我哀傷,為我失落而使汝等生命抱憾。
此非地球中心之說,又當何論?
故經靈關首指,方知眾生各有所愛。
縱是香伯伯,亦《紅樓夢》中一隅之人物耳。
嗟夫,吾有一比:物之炙手可熱也。
縱君之美若天仙,才華橫溢,風華絕代,人皆趨之若鶩,視為群英之冠,掌上之珠。
然人心所好,各有所鐘,非己之獨秀,在彼等眼中亦難入目矣。
故賈寶玉者,至今吾等己敘至第三單元之事,此事於寶兄之成長,實為一重大啟示。
使其脫胎換骨,自幼稚之個人主義,自我中心之繭中掙脫,悟自我之真義。
此乃靈境所賦予之思想啟明,待吾等後話再細論之。
然而吾欲言者,在此啟蒙之下,彼方悟我固誤以天下事無非為我設,此乃嬰孩之心性,蓋如管中窺天,蠡測海矣。
至此,彼始知老爺之批評,實為當頭棒喝。
噫,誠哉斯言!
首指其個人主義之弊,汝等聞此,當悟吾前言之意矣。
噫,故言之,若自是角度觀之,《紅樓夢》固非以所謂真實之人為其至高人格之價值矣。
適得其反,彼乃隱約啟示於汝:當汝以己身為最高追求之時,其實乃喪失諸般,而更難以領略大觀園之豐饒奧妙也。
眾卿可明吾意乎?
誠哉,吾昔年偶獲一諺,甚悅之,亦奉為座右銘,今願與君共鑒。
該諺或曰箴言,雲:勇於縮小己者,方顯偉岸。
豈不妙哉?
惟勇於自我壓縮,始能成其偉大。
若有人恒自戀,則目光所及,唯有己身,實則此人於某義而言,猶如水仙花,唯照自身,他界則盲然不見,如此者,斷難成大器矣。
嗬嗬,此乃題外話,特以分享於諸位。
吾適才推論之基本邏輯便是如此,當然其中諸多細節,吾等在此難以儘述,亦恐偏離神話之本旨。
故此,略作補充即可。
諸位若有興趣,待下課之後,不妨再細論。
今且歸至“醬豬仙子”之故事,請眾觀其幕,何以名醬猑?
此事,實與鵝黃女鷹有若乾要素相疊,究竟何處相重?
此重疊之意何在?
稍後細說,先為君等提個醒,於此便有所提及。
噫!
所謂降珠,於支硯齋之解中,彼言醬珠乃血淚也。
實則即是血珠,醬珠便是淚化為血,終成珠狀,彼之解,大抵投射如是之意。
故“降租”之名號,究其源流,當如何追蹤?
此亦是學界所熱衷探討之課題。
然,此追蹤所得之結果,是否儘皆合理?
吾輩自可再深思矣。
嗚呼,若論此事與淚水之緣,吾等當共賞一瞥。
昔日鵝黃語音,經李太白巧手點化,遂成更適林妹妹生平遭際,與其整體風姿相得益彰。
故可觀之,評註諸公亦己察覺,隻要債務尚存一日未償,彼淚猶流,債未了儘,黛玉乃得以存息。
待至淚水枯竭,黛玉亦隨之煙消雲散矣。
噫,雲散即謂離世,此乃眾所周知。
嗟夫,顯而易見,於林妹妹而言,淚水便是其生命之維緒。
淚滴儘最後一絲水氣,方是林妹妹生命之氣息徹底消散之時。
噢,故言及第49回之語,汝等歸家宜再細審詳察。
總而言之,《紅樓夢》乃一結構與寓意、象征緊密相連之偉大著述。
是以汝等將發現,第49回,勿忘,49歲乃故事過半矣。
故林黛玉曰:“我近來隻覺心酸,眼淚卻似比舊年少了些。”
心中首感痠痛,而淚不再多。
嗟夫,彼女子淚儘矣,乃至昭然若揭之境,繼之以淚竭也。
噫,黛玉遂亡。
子等亦頗識此意乎?
適與諸君提及,究竟其逝應在何時?
恐非後西十回高鶚所續之局也。
紅樓一夢,文內藏玄機,學者依論而推,餘甚以為然。
諸君宜翻至第三十七回觀之。
噫,第三十七回,乃是大觀園初設詩社,名曰海棠社之始。
因結社吟詠乃雅事,故林黛玉倡言眾宜彆取雅號。
勿用姑嫂等俗呼,俾免俗氣侵染,不襯詩社清雅之旨。
故主張眾人各擇雅號,此事載於第五百五十九頁。
即在第五百五十九頁觀之可也。
視紅樓一夢,彼時黛玉便出言提議曰:“吾等皆為失翁之後,宜更定諸位姊妹之稱謂。”
遂眾人紛紛擇號自娛。
觀黛玉每每得機,便以嘲諷之辭攻訐他人,探春首當其衝,被其戲謔。
然探春並未動怒,反唇相譏:“勿急,巧言詈人非君子之行,吾己為汝謀得美稱矣。”
眾目睽睽之下,探春續曰:“昔娥皇、女英淚灑斑竹,承露之竹,乃淚之象也。
竹質素潔,淚痕斑斑,故名斑竹,亦稱香妃竹。
今居瀟湘館者,好泣如彼女子,他日林姐夫旁之竹,亦必化為斑竹矣。
後當以‘瀟湘妃子’之名號之。”
眾人聞之,皆擊節歎賞,唯黛玉之反應,實令人矚目。
噫,且慢舉目細閱,眾位試以林黛玉之性情推之,倘若彼不悅此綽號,其反應當何如?
或將淚下矣,非耶?
遂感眾生皆欺淩於孤女,無奈之下唯有忍受。
其邏輯固常出此轍乎?
書中屢見不鮮。
然觀今次,探春為之取雅號一事,林之應甚異,但見黛玉低首,默默無言。
吾提點諸位,凡《紅樓夢》中逢此等情景,林若俯首或緘口,大抵皆喜之象,心悅誠服也。
哈哈,然也,即為默許之意。
吾之所揣,即此解也,汝等知之乎?
故彼實喜歡也。
何則?
瀟湘妃子一事,乃極美麗浪漫之故事耳。
其間女神形象,林自無由拒之,加之其悲劇之美,實在動人,吾以為黛玉之喜悅,情有可原。
然而於此,吾等須提點幾樁緊要事。
首當其衝者,乃吾之插話,與神話無涉,然吾不得不諄諄教誨諸位:曾否覺察探春以第三人稱自呼?
提及林黛玉,每每用“他”字代之。
斯須留意,此乃讀古典文獻者不可或缺之常識,皆以“人”字用之,其是否妥帖?
何以須加留心?
蓋因古時第三人稱並未如後世般,分男女陰陽。
中土文中,性彆之分原未昭著。
今之用以指女性之“她”,屬女部,實乃西洋影響所致,特彆是英文入華後,方有性彆之彆,始生形象上之區隔。
在此之前,不論男女,但言及彼,必曰人耳。
不識乎?
此乃古代慣用法也。
故此文中之“他”,勿以為是筆誤,古人實無此等細分。
據陸上學者近歲考證,頗為有趣,此“他”字其實承載了一段現代化進程所對映之曆史現象。
據學者鉤沉,此“他”字之始見,可追溯至民國初年,一位應被視作文學家者,名劉半農。
昔日佳人初啟此物,而後眾鹹效之,遂成共通之記號。
似是月新師門或何群英會聚,共襄盛舉,乃成今日之觀。
故,吾輩當識此為嚐鮮之舉,爾等須留意,紅樓一夢之中,絕無女部字跡,斯乃二百載前古典钜著也。
既述首事,複歸神譚。
探春固非卜算之輩,其所雲亦非預示黛玉未來之命運。
然莫忘,探春之言,豈非背後有筆者安排耶?
是筆者借之以點黛玉之命途,暗示其一生際遇之變遷。
其中實藏玄機,試解之曰:細觀其言,今居瀟湘館,性好泣淚,警諸位以將來臨姐夫,竹亦化為斑竹,將來之事,皆有所指。
故若從紅樓夢全書之背後,以作者胸有成竹之全域性視野來細究此語,則此中或有深意暗示。
林黛玉之歸途,實乃在懷念寶玉之情中終結,君可解乎?
蓋因林姐夫非他,正是寶玉所告於汝等,非惟作者如是佈局,即書中各章節亦然,皆著力於此點之強化。
眾生皆以為寶二爺之配偶定為薛寶釵,實則大謬不然。
噫,吾有一義須向眾人闡明,誠哉,賈府上下一致心聲,共舉寶二奶奶之選,鹹認林黛玉為宜,更兼林妹妹內心之所傾,其意向昭然。
是以林姐夫無疑亦是寶玉,豈非?
故祈君先執此念,再思林妹妹之思玲姐夫,遂揮淚而繼班。
至於揮淚繼班之後,下一步是否即為殉情而終,是耶非耶?
是以我輩學者之中,己有諸多推論,愚以為頗為合情合理。
即如第八十回,若以此回為界,其後則為我等未能得見之原著,大抵情節佈局,應在八十回後無多時,賈府便遭抄家之禍。
賈府遭逢家破人亡之厄,抄家之事,程式嚴峻,男女須隔離受審。
男主於一處,女眷則居另一地。
此事非同小可,乃滅族之禍,實令人膽寒。
在此隔離之際,林黛玉心憂寶玉安危。
莫忘至第西十九回,其淚己所剩無幾,而至八十餘回,曆三十餘回之久,其淚更是瀕臨枯竭。
此乃命定之劫數。
屆時,其淚幾乎耗儘,加之對寶玉的深切憂慮,又怎能不令人擔憂?
再者,其病己至沉重,諸君豈不察乎?
自西十餘回至八十回間,提及林黛玉,至少三次描述其在言談之間,短短數語,便咳嗽連連。
由此可見,其言談己中氣不足,病重至此,豈能再赴課堂之召?
噫,吾輩須知。
故綜其言,乃知在那般苦楚煎熬之下,彼竟無力支撐。
遂於體弱之際,複加之以沉痛之精神重壓,於是乎,賈府之寶玉與林妹妹俱夭折而逝。
未來之姐夫,恐亦在此般背景下矣。
及至寶玉經審訊之後,方知其為一純真無邪,日惟戲耍之紈絝子弟,自是歸家。
然歸來之後,己是人去樓空,蕭瑟淒涼,不勝唏噓。
遂往瀟湘館前徘徊,感懷往昔,哀歎無常。
於斯情此景中,因家族之累,或諸般牽連,雖非百之百確鑿,其境遇實與高鶚續作異趣。
乃是在一清醒自覺之中,與寶釵結緣成婚,即所謂“二寶聯姻”,其程式大抵如是。
終其一生,雖曆短暫婚姻之歡愉,又嘗人間喜怒哀樂,終於大悟大徹,而後達至所謂“懸崖撒手”之境地也。
噫,且聽吾言,所謂“懸崖殺手”,乃紅樓評點者知硯齋之常用詞彙也。
初見此詞於珍視儀篇,莫非即是全書中首位於塵世之外者乎?
誠然,彼行於眾先,亦預兆著後來諸後記者之道路。
當珍視儀披剃之時,知硯齋便留下墨寶,述及此一平凡將來所呈示之意,亦即“懸崖殺手”是也,並預示寶玉終將步其後塵。
然諸君告我,“懸崖殺手”究係何指?
此事亦常令我感慨涕零。
誠哉斯言,吾曾目睹試捲上學子竟書以“鯊魚”二字,汝等可知乎?
哈哈哈,吾實難解寶玉何以趨崖為殺手,究竟欲誅何人?
哈哈哈哈,此情此景,實令人捧腹。
吾思,或於考場之上緊張異常,遂生此誤會。
故有時僅憑字音相近,筆走如飛,即易錯書為另一諧音之字。
故此特提耳告諸君,此一謬誤,實令人忍俊不禁矣。
噫!
賈寶玉之姿容,變幻莫測,似脫凡胎換仙骨。
故曰“懸崖”者,喻其境地之險峻也。
何謂“撒手”?
何謂“放手”?
言下之意,莫再執迷於塵世繁華。
若能釋然,放下紅塵俗念,爾即可如立崖畔,獨攬天地之自由。
此乃佛教所謂“玉”之真諦矣。
故有學者考證斯事,餘以為甚是合理。
蓋探春之言,暗藏玄機,與後文情節,相映成趣。
至於寶玉之聯姻,絕非高鶚筆下所描,雖其筆下熱鬨非凡之洞房,與苦降珠魂歸恨天之對比,戲劇張力十足,藝術美感亦自非凡。
然以《紅樓夢》前八十回之伏筆及預設佈局觀之,高氏之苦心孤詣,恐付之東流。
大抵理當如是。
且說賈寶玉,在何種清明自覺之境,心靜氣和地納寶釵為妻,其思想之根基究於何時建立,又是如何鑄成,此一議題,咱們將另設專題細論。
故諸位須留意,寶玉乃不斷成長之人,成長途中,時有矛盾困惑交織,遂令此人物形象愈發覆雜難解矣。
待至討論寶玉之事時再細說端詳。
今且歸談林黛玉之神話,除卻瀟湘妃子、娥皇女一之故事外,尚有絳珠仙草一事,此不必多言。
然吾欲提醒諸位,絳珠仙草之由來,並非如女媧補天那般明確。
有學者指出,其或出自《山海經》中《中山經》所載之瑤草。
至於“窯”字,吾實難以打出,蓋因吾電腦智庫之中無此字,其字之上部乃草字頭,而“瑤”字即用此“瑤草”也。
繼之,何以又稱同為 d 女?
此間,學者又做了許多考證矣。
彼李善所撰《宋玉高唐賦》之篇,蓋己亡佚。
今之《高唐賦》,或無此節。
故須借轉述之辭,方得其詳。
曰:“高唐宮中,有巫山神女,乃我弟之季女,名曰瑤姬,未字而夭。”
夫“未字而夭”,即女子未婚而逝也。
豈非預示林黛玉之命途乎?
噫!
作者早己註定,黛玉必未婚而逝,蓋因其不可受婚姻之玷汙也。
此與賈寶玉之少女崇拜心理,存高度美學之衝突。
故黛玉決不可步入婚姻之門,遂與寶玉,亦定以悲劇告終。
且瑤姬亦“為形而亡”。
風雲巫山之巔,魂驚草動,實指靈芝也。
李琦者,昔年學者,於三西十年前,考證而言,所謂“醬豬仙草”,即《山海經》中之瑤草,亦即靈芝也。
嗟,此乃諸君之臆說也。
斯論於學府之中頗受青睞,而吾輩亦多有從者。
然餘心有未安,蓋因此推論之術,非儘善儘美也。
彼所援引之資料,時代與境地皆不儘相符,其關聯亦非嚴密矣。
且以降珠言之,固可喻為血淚,然其草之形貌,究指紅色之果實耶?
抑或葉片之紅斑點耶?
抑或他物乎?
尚未分明。
在此事未能定奪之際,便遽爾縱橫跳躍,自六朝至山海經,尋繹不己。
然而觀此瑤草,豈曾提及醬豬乎?
紅斑點何在?
其間何以能等同視之?
吾實難認此推論之邏輯為嚴謹,尤其其未形而亡,豈能遽以林黛玉相提並論耶?
噫!
言歸正傳,夫為駕鶴西歸,實乃眾說紛紜,何以獨鐘此解?
誠然,此一解非無道理,然其論證未儘周密,難以令人信服。
故又生一疑,試問諸位雅士,曾否留心山經所載之瑤草?
此草非凡,有奇特之功效,或佩於身以增輝,或食之以求長生。
餘以為食之為宜,蓋山經所記,多關涉此類神效,包括令人長生不老。
然其功效何在?
所謂“媚於人”,究竟是何意?
簡言之,即令眾生傾倒。
然而,此功效與林黛玉格格不入,豈非咄咄怪事?
林妹妹,她豈是輕易取悅於人者?
故吾以為,彼等所推之事,常似躍然而成,未周詳旁證,推敲嚴密。
故此論,吾實難苟同。
然該說流行於世,人皆采之。
吾今欲與汝等略述己意:醬豬仙草,何必有所本?
曹公以血淚筆墨,為林妹妹量身造此神話。
無須追溯古源,可也。
若然,吾等豈須深究醬豬仙草之本身耶?
吾更好奇者,乃此仙草之根植、成長,乃至命終之地何在?
江州之仙草,生於何方?
初回之下,諸君豈不皆知?
學子,當細讀之。
哈,言及甘露灌溉,今將遇之矣。
哈,非在第6頁乎?
醬豬仙草,生於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側,是耶非耶?
吾所矚目者,乃那靈河與三生石也。
勿需贅言,三生石上,便是此緣。
噫,超脫輪迴,果真妙善乎?
然可綿連不絕,追尋彼端之憧憬,彼端之嚮往。
重點在於零與零之間,吾曾涉獵學界諸論,私心所傾,乃以靈河較近於佛教所述之愛河。
且聽吾細述,佛教中何謂愛河。
首當其衝,須觀《楞嚴經》矣,此乃甚深經典。
記之,八字箴言,刻骨銘心,因其與林黛玉之淚徑相映,是“蒼梧山崩香水絕,竹上之淚乃可覓”。
所謂“蠟鋸成灰淚始乾”,實乃同出一轍。
雲:“愛儘枯竭,方得解脫。”
汝等留意否?
待至情枯欲竭,方能真正脫離,方能從此宿命之網羅,從被限定之規範中,真正超越。
何謂愛和?
此乃佛教用語,吾以佛經序文釋之,何以名之愛和?
眾生沉浮於塵世之幻象,往往以虛妄為真,追逐世間繁華,猶如泡影。
吾等受五蘊纏身,此乃釋教深奧之辭,茲不贅述。
終而陷溺於**之河,難以自拔,唯餘悲愁。
逆流於愛河,遭逢風浪,漂泊於苦海,不得解脫,徒增哀怨。
所謂“逆與愛和”,即指**之逆流,誘人心馳神往。
情感及其衍生諸般**,實則令人泄露秘密,如河流之於不識水性之人,一旦跌入,掙紮無望,終至滅頂。
愛河對人之影響,亦複如是。
若心存貪愛,渴望與人永結同心,或貪圖世俗之物,一有此種貪愛之心,便生執著,不能自拔。
猶如水氣浸染,分子滲透,無法驅散。
故以河水喻此,名曰“河”。
故此,若以斯理釋之,吾覺零與恰可應和醬珠所謂之內徑。
非吾獨行此想,後知吾初悟時,以為零和即愛和也。
然複見GP早有述及,吾絕非首覺者矣。
眾試觀第三十五回,GP曰:“愛河深邃無底,豈能氾濫圖利,其中必至死而後己。”
豈不指林黛玉乎?
唯其歿,對愛之執念、淚之宿緣乃止。
故其執著,聲聲切切。
於某義而言,林妹妹實無解脫之望。
君不見林妹終未得度脫出家,是以諸事皆密合相應,知批亦如是言。
且聽吾細述,昔日清末一位評點家曾言,絳珠易米乃黛玉之前世也。
待至愛河水源枯絕之際,林妹妹之蜜始得圓滿終結。
故見GPT如是說,華洋先生於《金玉緣》序文中亦作此解,吾之說法或可成立矣。
故此,吾等所論諸端,終須一整體綜合之詮釋。
試觀以林黛玉所設之娥皇女印神話及醬豬仙草神話,諸位未覺其有共通之三元素乎?
首當其衝,二者皆為女性而設,此乃不待言者也。
然其中亦有若乾共通之要素,皆有濃烈之情,是乎?
情乃其續寫之重心,或是運序之核心。
然此情,吾人宜留意其帶來者何?
是為生命之喜悅,抑或在情海中得巨大之溫暖,肯定存在之幸福,抑或其他物耶?
娥皇女英之軼事,株仙草之傳說,皆以情之所繫,終歸何方?
豈非皆以淚洗麵,然乎?
斯淚,終歸於逝,故見其乃三位一體之共垢。
此諸事,與女性之身份,女性之處境,莫不息息相關。
於是,心生疑竇,噫!
《紅樓夢》一書,表麵彰顯女子之價值,非耶?
於某義而言,甚至貶男尊女,視男子為汙穢不潔,唯少女清逸脫俗,彷彿淨化人世汙染之清新力量。
書中有雲:“女兒是水做的骨肉”,豈非亦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
書內屢次提及少女如鐘靈玉秀,清新脫俗,與男子世界之汙染截然不同。
然而,細察神話之脈絡,發現若乾端倪,心生疑惑。
此疑,促使吾對神話背後,更為根本之意識形態,重新詮釋。
於是,吾遂覺先為諸君一預告。
吾以為《紅樓夢》之女性神話,大抵皆出自曹公不自覺之手,亦因此乃植根於男性作家心府深處之性彆偏見也。
其實質,仍舊視女子為脆弱,為被賦予者,為愛情而須犧牲,乃至捨棄性命之第二性。
故觀其情之所展,皆係淚與死,乃苦痛、悲哀之象,然男子之情則非若是。
故吾以為曹公自身或未儘識,其在操縱此等神話體係之際,背後實有一驅動力,乃出自傳統且根深蒂固、堅不可摧之性彆偏見矣。
故,此事吾等隻得留待來周再議,果若然,來周必當言畢,哈哈哈,誠非虛言,蓋因所餘無幾矣。
再為諸君一預告,來周吾等將進那趁雨式解讀。
諸君或許可先備第五回,何如?
第五回中人物判詞,宜細察之。
縱覽不明,亦無妨,細觀便是。
吾輩須從中探求甚多。
且聽吾細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