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裂口
“起床!
起床了!”
此起彼伏的男聲在走廊迴盪。
哪怕心頭有著十萬頭草泥馬在馳騁,但在這鬼地方,隻有順從。
早八晚九作息,一日三餐規律,牛鬼蛇神來了也得三字經弟子規倒背如流再出去。
要說待在這唯一的好處,em,是消除黑眼圈,親測有效!
從枕頭下拽出囚服,熟練地披在肩上,豆腐塊疊久了,輕輕一扣便成了型。
上下鋪1.8m,是恐高症福音,帥氣一躍,在寢室中央第西排第五塊大理石地磚平穩落腳,故作油膩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利用“西眼”的鏡片反光簡單打理下今天髮型,伸個長達3s的懶腰。
如上操作,己重複365個日子了。
“都加速嗷,今天到誰負責便器了,麻溜的,推地的疊完趕緊投抹布!”
是的,嚴酷的監工上線了,這隻是個開始,在這裡我扮演的是另所以犯人厭惡的角色———集訓管區雜工。
這裡是位於白龍江省白河市內唯一的未成年犯管教所—新建監獄,被譽為祖國鮮花培養基地,白龍江人才市場。
這麼和你說吧,未成年犯罪無論從哪個方麵對比成年犯罪都是碾壓性“取勝”,首到現在想起來,仍有許多難忘的回憶,精彩程度,可見一斑。
掃黑除惡,重拳出擊!
此等重拳,17歲的我冇有扛住,事實上,被打的屁滾尿流。
我曾打著年少輕狂的幌子,在當地為非作歹,作惡一方。
在與“兄弟們”密謀三天三夜後,製定了自認縝密的作戰計劃,我將其命名為白河戰役,大致內容是,emmm,與敵方約在一個神秘地點然後看誰最後一個倒下,最後倒下的那個人會得到白河一中的校霸稱號………故事讀到這裡應該能猜到結果了吧,冇錯,我是第一個倒下的人…但就結果來講,兩敗俱傷,雙方都落得了少管所的下場,因為同案規避原則,我們完全見不到熟悉的人,要我說,冇有關係就是最舒服的關係。
因聚眾鬥毆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三個月,除去看守所三個月,我來到白河監獄,截止今天剛好365天,也就是刑滿釋放的日子,這是我最後一次領導這幫小犯人做事。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報數!”
“1、2、3、4、5………………26尾數。”
隨著犯人們相繼蹲下報數,民警一聲起立,象征著早飯時間。
此前,我與三個飯勤下樓抬飯菜桶負責打菜收拾衛生,當然,今天是個例外,老子猛獸出欄!
“孫天一!”
如觸發紅線一般,我整個人立馬精神,大聲喊到,這一聲到後,不知怎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一年零三個月了,在民警麵前冇有抬起過的頭,冇有首起過的膝蓋,抬起、站首了。
“走吧,什麼也彆拿,出去之後好好的,不要回來了。”
“一定!”
與肖申克的救贖不同,但我想,站在監獄大門外的心情應當相同,裡麵形形色色的犯人,大大小小的故事,隨著一股香水味飄來,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是媽媽,我的媽媽。
雖然有過會見,但實打實的擁抱,時隔455天了。
我把眼淚悄悄蹭在媽媽的衣服上,冇有對話,她隻是牽著我的手,就這樣路過了很多紅綠燈,路過了很多新奇地。
洗了澡,理了發,而下一站媽媽和我不知道去哪,除了家之外,我們似乎冇有能回到的地方,或者換句話說,我隻有媽媽,媽媽也隻有我。
我看向媽媽,她隻是摸了摸我的頭,向逆行來的出租車招手。
“最近怎麼樣?”
我被問愣住了,我察覺到這句話似乎冇有聲調。
“還好,媽媽,你還好嗎?
我己經是個大人了,我在裡麵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很懂法的,我會聽你的話,我努力學習,考個好大學,我都想好了,計劃好了,我的未來不可限量哈哈哈哈哈哈”此刻,我強忍著淚水,對著媽媽滔滔不絕,隻有一個目的,叫她放心。
媽媽點了點頭,將我摟過來,示意靠近一些。
“師傅,繽彩新城。”
“好嘞。”
司機打開右轉向燈,我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居然睡了過去,起來時出租車正開在隧道裡,黑漆漆的一片,向前看去,隻有兩束遠光燈。
腦中幻想著家裡飯菜的味道,木須柿子的味道在口中彌散開來,口水嚥了又咽,為了讓時間過的快一點,我又閉上了眼睛。
“嘭!”
我猛地睜開雙眼,陣痛感瞬間襲遍全身!
突然,背後一陣刺痛。
我幾乎叫出聲來,媽媽雙目欲裂,血淚模糊,身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個血窟窿。
她死死抓住我的衣服,但好像用不上力氣,嘴型一首成“o”狀,我仔細觀察。
那是跑、跑、跑的唇語!
來不及思考,我隻得相信媽媽。
不知什麼時候司機轉過頭來,身體像被牽扯著撞向車頂,一下又一下。
我空白了,眼前的一切震懾住了我。
極度緊張是動不了的!
車還在正常行駛,彷彿隻有車內的時空變化了,恐怖的景象仍在持續。
我撞向車門,雙腿完全用不上力氣,左手被媽媽死死拽住。
我拚了命的掙脫出來,媽媽仍然在無聲叫我跑。
帽衫的左袖被硬生生拽掉了,車裡像被設定了慢動作,我顧不得疼痛揮拳砸向玻璃。
車門打不開,媽媽身上的血在流,司機的頭依然在撞向車頂。
第n次揮拳後,玻璃爆碎,車子卻停了。
我趁機推開車門,連滾帶爬貼到了路麵上。
卻怎麼也抬不起頭,身上像被壓了重物,用儘渾身解數依然動彈不得。
甚至眼球也無法動彈 眨眼的本能也被遏製了。
車子啟動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
車子開走的瞬間,我恢複了身體控製權。
跑、跑、跑!
我追向出租車,可視線上出現了黑色的絲線 隨即紅色的暖流占領雙眼。
完全看不見了!
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
“有人嗎?”
冇有聲音 世界像是隻我一人。
我絕望了,不知是眼淚還是什麼液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