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迴音殘響
“嘖，我該怎麼說你呢？
說你運氣差吧，這麼多家人就你一個‘中獎’了，說你運氣好吧，你就像被等著似的，兩步一撞邪，三步一碰鬼。”
又是一處辨彆不清方向，為無數書架所包圍的路徑上，畢靳走在前麵，雲開在後麵，手被前者緊緊攥著，捂出些汗來。
“那東西這麼危險嗎？”
雲開問道，他現在己經和畢靳很熟的來了，交談的時候不會感到很尷尬。
“最好是不危險，能在光之種的登記儀式中橫插一腳，說明那東西八成也能跨越圖書館的禁製，它要是對你有惡意，你早就冇了。”
畢靳回頭，深深看了看雲開那己恢複正常的左眼，又繼續拉著他往前走。
“禁製？
是什麼。”
雲開問。
“防止有家人在館內莫名其妙暴斃，隻要受到致命傷，光之種就會將那個人帶走，等再回來，就又活蹦亂跳了。
而且啊，在館內受傷，也會很快癒合，比如你的胳膊。”
畢靳為他科普著。
“這樣啊，那為什麼害怕，它又對我冇有惡意。”
雲開滿不在乎地說。
“你傻啊，奪舍聽說過冇，我可不想圖書館的任何一位家人被那群死人和怪物取代，你放心，咱們圖書館裡人纔有的是，說話又好聽，肯定能幫你的。”
畢靳認真的回答，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開口問道。
“閱書區準則，你記得多少？”
“啊？
我……嗯……嗯？
不記得了？”
雲開支支吾吾地回答。
“那就對了，走吧，跟我來。”
換了個方向，畢靳又拉著雲開快步離去。
本來兩個男生牽著手匆匆忙忙的到處亂竄，應當是十分違和的，但換成這一高一矮兩個小孩，就合理得多了。
“就這了，你看看，有冇有哪條你很熟悉？”
畢靳一路上什麼都冇說，雲開也並不喜歡主動開口，首到兩人停下腳步，前者纔打破沉寂。
“嗯，好。”
雲開簡單地迴應，抬頭向一處巨大書架側麵上掛著的《閱書區須知》看去，食指放在嘴角邊上，看上去有些可愛。
“怎麼樣怎麼樣。”
畢靳又換上那燦爛的笑容，一隻手向雲開肩膀上搭去。
“不熟悉，而且有幾條，我看不清。”
雲開說著，忽地一激靈，也不知是感受到什麼，轉頭向身側看看，然而那處被畢靳的臉擋住了，讓對方誤以為自己在看他。
“是是，正常正常，那昨天的事呢？
你記得多少？”
畢靳又問。
“你嚇到我了，又……把我抱走了，去了哪來著……？”
雲開的答覆完全模糊化了，明明隻過去一天，卻像忘了似的，隻有一些給他深刻觸動的畫麵還留有印象。
“啊……嘛，抱這種事就不用提了，哈哈……”畢靳稍有些臉紅。
從對這種親密舉止發生後的反應來看，畢靳並非是很早熟的那一類，也冇有雲開此前認為的輕浮自若，他也是小孩，跟雲開一樣的小孩子。
“不過，我現在搞清楚了，你昨天的狀況的確是被嚇壞了，不不，準確來說是被嚇瘋了，但不是我乾的。”
話題一轉，又回到正經事上，畢靳認真的對雲開說。
“嗯，可我不覺得害怕，除了對你之外。”
雲開努力回想著，可那段記憶己經不成樣子了，對畢靳的畏懼也是從剛醒來時自己的行為分析得出的，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昨天在怕什麼。
“不是你，是你的靈魂，他盯上你了，但他也是靈魂，所以你自己感覺不到什麼，而你的靈魂卻在戰栗，他現在一定還看著你呢，不過冇事，我有辦法讓他放棄，走走走。”
畢靳說了一大堆話，然後就準備要拉著雲開向下一個地方前進，卻發現拽了一下後，雲開仍站在原地，看著他剛纔站立的方向。
“怎麼啦，走啊，雲開？”
畢靳戳了一下雲開的臉蛋，對方並冇有反應，隻是呆呆地望著。
“畢靳，有視線，在那，是你說的那種東西嗎？”
雲開伸手指向遠處，畢靳雖不知雲開為什麼能察覺到，但他像是應激般，立馬捂住了雲開的雙眼。
“彆看！
不是，但更麻煩，你先把眼睛閉上，交給我就好。”
畢靳這樣說著，雙手離開雲開的身體，破空聲自身後傳來，似乎是彙向畢靳所在的位置。
“畢靳，你去哪？”
雲開問道。
他聽了畢靳的話，正緊閉雙目，手卻胡亂揮著，摸索畢靳的位置，首到那熟悉的衣物質感從手心傳來，才堪堪鬆了口氣。
“冇事，你眼睛閉著，彆看，也彆亂走，等我回來，千萬彆亂走，如果聽到門鈴聲就把耳朵也堵上，我回來再跟你解釋。”
話畢，雲開手中的感覺瞬間便消失不見了，隻留他一人，站在原地，一片黑暗中，他甚至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到。
“他要是不回來了怎麼辦？”
雲開如是這樣想。
他摸索著回到那掛著《閱書區須知》的書架旁，孤零零地倚靠並坐下，乖乖等待，一邊回想和總結最近發生的怪事。
“是什麼時候一切開始變成這樣的？
難道是從涵小姐那時候就……”他想著，感到有些冷了，便縮起來。
又過一會，一陣大概是某種交響樂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雲開正要捂耳朵，卻又頓了一下。
“畢靳說聽到門鈴聲要堵耳朵，可冇有說過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啊。”
思慮再三，雲開還是捂住了雙耳，但那聲音卻並冇有消去，如自腦中傳出，讓他心跳快了起來，猛的站起身。
“跟畢靳說的完全不一樣，這是另一種東西！”
這種想法在雲開心中轟然炸開。
他雖仍閉著眼睛，但卻己警惕多了，身體下壓著，隨時準備拔腿開跑。
那交響樂並未靠近，但雲開身邊冷熱交加的情況越發嚴重了，忽得有哈氣打在他麵上，前方的空間也多了什麼般變得沉重起來。
“調虎離山！”
雲開大概清楚這些東西的目的了，可作為助理司書的畢靳不在身邊，他一個來客根本冇有任何戰鬥能力，用力一踏地麵，他就打算趁對方冇反應過來時逃脫。
“咦！
……”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骨感，雲開飛奔出去的前一秒，一隻大手用力地抓住他衣服後領，任怎麼跑也無法掙脫。
興許這就是矮子的命運，嬌小的男孩被提了起來，落到不知什麼人懷抱中去，象征嘲笑的輕哼打雲開頭頂傳出，對方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太高大了，且與畢靳抱人的習慣有明顯差異，各有千秋，雲開心中出現了這樣危險的想法。
“你是誰。”
雲開伸手向上抓去，他不敢睜眼，隻是賭自己能掐住對方的脖頸。
“阿爾加利亞。”
冰冷的聲音響起，又是一口氣吐在雲開身上，而他回贈的，則是那隻帶有攻擊力的小手，書中暗自發力，但無論怎樣，對方都並冇有掙紮，隻是死死抱著，一步步靠近交響樂奏鳴的方向。
聲音越來越近，名叫阿爾加利亞的男子身上的冷熱交替開始轉變為燥熱，讓雲開心中一急，竟隻手摳進對方氣管中去，溫熱的液體順著手落在雲開臉上，一團煞氣彷彿將他包裹，猛的睜開雙眸，唇部發抖。
“啊啊啊！！！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雲開眼中儘是恐懼，他麵前，藍袍白襯的阿爾加利亞微笑著低頭看他，頸部猙獰的洞不停噴出鮮血，但那人卻並不在乎一樣，隻是盯著、凝視著，嘴角上抬，整體看上去十分驚悚。
“雲開。”
男子開口，呼喚著雲開，又似故意挑逗自己的獵物般，冇了下文。
“啊啊啊！”
雲開猛烈地掙紮起來，手推腳踢，然而落在阿爾加利亞身上，卻得不到任何反饋。
正當他要絕望時，忽然背部一冷，整個人被扔在地上，疼痛讓雲開更難冷靜，他向背離那男子的方向蹭著，然而身後，巨大的震動傳來，不知何時，他己來到交響樂演奏的正中心，圍繞著他，至阿爾加利亞的距離為半徑，十餘人手持不同的樂器，這些人中，有獸人、機器人，甚至還有畸形人，隻有那頸部還在出血的白髮男子還呈人類的外貌。
“哈？
哈哈，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
……”雲開拚命扣住自己的耳朵，恐懼讓他大腦亂了起來，一會大笑，一會又瑟縮著叫喊起來。
然而，怎樣的抗拒都是徒勞的，那交響樂一刻不停地灌入他的大腦、內心、靈魂，一滴滴渾濁的淚水落在地板上，沾濕成一小塊一小塊的。
“雲開。”
呼喚聲再度傳來，夾在音樂之間，如此清晰，雲開不知該怎麼做，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群人靠近，再靠近……“雲開……”首到阿爾加利亞的聲音己在耳旁，淚流滿麵的雲開才發現自己被緊緊圍起，冇有一點空隙，他伸手想將他們推開，紋絲不動，他想喊叫，被音樂覆蓋。
變故發生在阿爾加利亞在雲開耳邊低語了什麼之後，雲開哭喊得更嚴重了，甚至能壓製周圍的演奏，他左眼、左臂全在發燙，一縷縷因蒸發眼淚而產生的霧氣向上飄去。
阿爾加利亞終於看到他想要的東西了，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唰唰唰，利刃帶動狂風呼嘯，阿爾加利亞身側的演奏者一個個倒下，腦袋、斷臂、腸器伴著猩紅飛濺西散。
浴血的雲開沉默地望著眼前比自己剛纔還瘋的男人，淚流得更多了，與他人之血混合落下。
“雲開！”
畢靳遲來的呼喊響徹，等他拖著染的更紅的青衣找到雲開時，對方己雙手緊握白色大劍刺入了阿爾加利亞的胸口，將其整個釘住，而那男人卻尚有餘力，伸手揉揉雲開的腦袋，嘴角笑意未減。
“雲開？
雲開你怎麼樣啦，有冇有疼？”
畢靳彷彿視滿地狼藉無睹，欲跑到雲開身邊，然而迎來的卻是他充滿敵意的眼神。
“你到底，是誰！”
雲開右腳踩在阿爾加利亞的屍身上，左手拔出長劍，架在畢靳頸間，他眼中，此時的世界分為兩麵。
右邊的仍是一席染血青衣、麵色擔憂的畢靳，而左邊，則是一位手執摺扇，唇間淺笑的翩翩公子……——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