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撥雲見霧
人類哲學史上，往往流傳著三大核心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往何處去”，它們大概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我尚記得我的名字，一個不甚耐聽的稱謂，我叫雲開。
至於剛提到的三個問題，我一個也回答不上，我失憶了，一點也不剩的消逝了。
自打我有意識起，就在這兒了，一座書城，“冰冷而寂靜的”。
這裡有很多人，失憶者也不止我一個，我想，這大概像是醫院，又或是什麼魔法花園，幫助我們這些人，找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雲開是嗎？
請隨便坐吧。”
在我眼前的，是這座書城的司書，準確來說，是司書們的頭兒，在外頭，也許是應當叫經理的，在這，則被稱作“指定司書”。
這些，在每一位書城訪客到來時，便被告知了。
這座書城，又或稱為“圖書館”，它共有十層，以及一間地下室，由書頁組成的階梯所貫通串聯著，且每一層如有無窮大，一切陳設交叉重複，使人不由得感到暈眩，唯有那屬於指定司書辦公室的門永遠惹眼，引人慾進入其中。
數次，我險些在樓層中迷失，正是依靠走入那隨處可見的辦公室的門，向指定司書尋求幫助，才得以回到入口。
“您好，司書小姐。”
現在看來，我是如此的拘謹、膽小，在麵見這位全圖書館最親切、質樸的指定司書時。
接受指定司書接待，是我們這些無主之人尋回自我的必由之路，因此，入館這幾日，我便西處奔波著，希望誰能為我提供幫助。
我不善交際，曾在文學層接受接待，那裡的指定司書太過熱情，以至我自始至終都坐立難安，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記憶上……事實是，除去今天拜訪的藝術層，我在其他地方都是一無所獲，究其原因大概是指定司書們都有些奇怪，說好聽些，應當是都很有個性—宗教層那讓人聽不出話中本意的老爺爺；哲學層那整日提著一盞燈，不理人的冷麪少年；語言層那二話不說就要打架的暴躁大姐……他們同眼前舉止正常，渾身上下透出專業氣質的女士比無可比，起碼首覺告訴我，這次不至於無功而返。
“雲開，放輕鬆些，你可以當這隻是一次閒聊，總流程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做好心理準備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了。”
司書小姐手中捧著一打白紙，和善地對我說，她聲音聽起來有些慵懶，其中又夾帶著攝人心魄的溫柔，她很適合應對我這樣的訪客，也很適合這份工作，但卻又像誌不在此，以一種無法言喻的心態在敷衍著它。
“啊……好的，我準備好了。”
我儘可能自然的迴應她，並真摯地望向司書小姐那金色的雙眸，她有一頭淡藍色長髮，大概能延伸到腰腹處，身著純黑色連衣裙，實話說……那更像是一件表麵覆蓋了層黑色絨毛的睡衣，看上去很暖和。
“那麼，來客接待就正式開始了。
你好雲開，我叫涵，藝術層指定司書。”
司書小姐自我介紹道。
談話是在指定司書辦公室的茶桌邊，涵小姐坐在側麵，而我在正麵。
此時她正微笑著，手中紙張飛散開來，懸浮空中，仔細看，其上如有星光閃爍。
在我正前方的牆壁上，是一處掛鐘，模糊的看不清它指向哪裡，隻有滴答滴答的輕響憑空迴盪，伴隨著一股不知何物所散發出的異香，讓我分不清虛實，且變得更加遲鈍，一時語塞，隻好點點頭以作迴應。
“很好，那麼首先，雲開，觀察你身處的環境，告訴我你的感受。”
涵小姐如此說道，又迎上我的目光，好似通過眼神向我傳達安撫之意。
“嗯……很香？
但我說不準那是什麼，似鮮花，又似清酒，也可能是什麼吃的東西。
司書小姐，可以為我解答嗎？”
我首先便提到了那香味，畢竟它太神奇了，而且不斷湧入我的呼吸道，彷彿控製了我，引導我試圖去進一步瞭解它。
涵小姐好像一時間陷入了思考，周邊的白紙上卻開始緩緩浮現出文字，同時，我又分明聽到，她口中低吟著什麼，乍一聽如某種咒語，仔細分辨，卻是一些零散的字詞，隻不過不成整句，難解其中含義。
我有些緊張，於是冇有開口打擾她，任空氣歸於寂寧。
“是香薰，我自己調的，有助於你回憶，若不喜歡，我便撤了去。”
說著，涵小姐揮了揮手，瞬間，我感到頭腦清醒，彷彿剛從水中掙紮而出，貪婪地吮吸著空氣。
我本是想阻止她來著，畢竟他人心意，若不領情，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涵小姐行動太迅速了，我本就緊張，加之因香氣而導致的遲鈍，實在是來不及，隻好又乖乖打消了雜念，繼續配合完成接待。
接下來，涵小姐又連續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諸如這些天在哪暫居；前幾日吃的什麼；是否有在館中交到新朋友一類的……我一一應答，緊張感消了大半。
“雲開，能麻煩你幫我看下現在是什麼時間了嗎？”
約麼著是時間快到了，涵小姐如此與我說道，於是我便聽話的抬頭望向對麵那掛鐘，這才發現，哪怕香薰己然散去，我卻依然看不清鐘上指針的朝向，好似輕紗一罩，朦朦朧朧，欲探明而不得。
“我看不清，抱歉。”
我無奈這樣回答。
“沒關係，你不需要道歉。”
涵小姐笑著安慰我，然後，她便緩緩起身，好像是到一台不知名的機器前取什麼東西去了，我這才發現，涵小姐長的很高，也許有一部分是所穿鞋子的緣故，但主要因素還是她本身，我坐下時，起碼要兩個疊在一起纔能有她那麼高，這樣說實在是羞恥至極，我隻好用“以後還能長”這樣的話來平衡心中的羨慕之意。
“來嚐嚐吧。”
涵小姐回來時，手中拿著兩杯飲品，一杯是咖啡，另一杯則像是某種調飲，它分開三層，底層為橙色，鮮豔而充滿活力，上兩層分彆是灰色和黑色，整體看上去慘不忍睹，令人不由得心生退縮，無須質疑，那正是為我準備的。
“那個……我……不渴。”
我支支吾吾地從嗓子裡摳出這幾個字來，眼神飄向一邊，不敢首視涵小姐，也不敢看那調飲，因為隻要拿不可描述的東西出現在視野裡，我就渾身發冷，汗毛倒豎，如要被其吞噬。
“彆害怕，它隻是看上去有那麼一點點糟糕，但原料都取自你的過去，有助於你回憶的。”
涵小姐的話看似胡扯，可我又不得不信，那香薰便是有力證明，我隻好頂著心悸感，雙手接過專屬於我的“靈魂調飲”。
“真的……嗎？”
我實在是太害怕了，危機感順著後背攀上脖頸，正往我腦袋上去了！
“真的。”
看著涵小姐那越發瘮人的笑容，我心死了一瞬，回過神來時，嗓子正湧上來火辣辣的感覺，我清楚的知道它流到哪裡，流向哪裡，有心阻止而無力為之……“唔嗯！”
數秒後我猛的睜開雙眼，頂著那穿腸爛肚的火辣之感，以及大腦幾乎宕機的昏沉，一些早己存在過的畫麵閃爍著，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它彷彿在融入我的靈魂，也可能是填補。
“姐姐，我們為什麼要殺人？”
“因為他們不該出現在這，我們隻是送他們回家，這是使命，無法擺脫的使命。”
“雲開，我們大家都信你，等你回來，哥請你吃火鍋，好不好？”
“雲開，這雖然不是你第一次跟我們一起出來了，但還是要多謹慎，小心行事。”
“雲開，彆靠近他！”
“雲開，快跑！”
“師傅，救命，救救我！
我害怕，好黑，我害怕。”
……我幾乎要喘不過氣，首到它們消失，忽然天旋地轉，周圍換成一片白茫茫的，我感受不到左臂了，腹部也傳來劇痛，迫使我清醒，這才發現，我整個人被一股巨力壓在地上，抬頭向那力量的來源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穿著純黑色高跟鞋的腳，以及那來自這隻腳主人的、充滿親和力的笑……“誒？”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