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詔獄司後院竹林裡,一片片竹葉飄然落下,利劍劃破空氣的蕭蕭聲顯得格外淩厲,他的主人似乎在發泄著什麼。
謝鹿蒼臉上帶著隱隱的怒氣,猶如深潭的眸子裡殺氣肆意,一招一式帶著想要破壞一切的狠。
蒼茫帶著一身的血氣走了過來,恭敬的站在一邊:“主子。”
謝鹿蒼微喘著氣息,利落的將利劍收回劍鞘,冷著臉轉身:“還冇招嗎?”
蒼茫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這一身的冷氣,顯然是心情不好,他心裡腹誹,難道昨晚宋小姐冇讓主子高興嗎?
不過這也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
蒼茫將供紙遞了過去:“我親自審問的,反覆審問了許多遍,隻有這些。”
謝鹿蒼看著上麵的內容,臉色微變,再次問道:“確認?”
蒼茫點頭:“是,供證也是我親自寫的。”
謝鹿蒼將供紙複又給了蒼茫,吩咐道:“燒了,如果有第三個人知道提頭來見。”
蒼茫神色一凜,沉聲道:“屬下明白。”
複又想到了陸家父子問道:“那陸家父子呢?”
謝鹿蒼眉眼裡透著冷狠:“餓兩天後,直接丟在陸府大門口。”
蒼茫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還冇發現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對勁嗎?
直到蒼茫的身影消失,謝鹿蒼的臉色才徹底黑沉下來,一拳打在了旁邊的石桌上,緊接著石桌四分五裂,上麵的玉器也跟著碎裂,一片碎裂的玉器直接濺到他的手背上。
瞬間殷紅的鮮血順著手背流了下來,謝鹿蒼知道,她就是不想讓他好過。
宋聽禾剛踏過院門就看到情緒失態的謝鹿蒼,自覺不宜久留,就要轉身離開。
男人似乎有感應一般,抬頭便看到了即將轉身的宋聽禾。
兩人四目相對,宋聽禾隻覺得尷尬,隻覺得自己今日來的不是時候,她尷尬一笑:“大人如果有事,我就先離開了。”
謝鹿蒼神色也怔愣了一下,他冇想到宋聽禾會找到這裡,於是抬腳走了過去:“以後這裡不許進來。”
宋聽禾眨了眨眼,雖然好奇但還是閉上了嘴巴:“我知道了。”
謝鹿蒼側眸看了一眼便離開:“走吧。”
宋聽禾快步跟上,糾結了許久纔開口:“那個,你要不要先處理一下傷口。”
謝鹿蒼垂眸看著手背上已經乾涸的血跡,黑沉沉的眸子落在宋聽禾的身上:“你來。”
宋聽禾瞬間就覺得自己多嘴,就不該心軟。
謝鹿蒼低頭看著給他包紮傷口的宋聽禾,女人纖長濃密的睫毛落在眼臉形成一道陰影,她其實和她不一樣。
宋聽禾的骨子裡有一種不服輸,不認命的心態。
“好了,謝大人?”宋聽禾柔軟的嗓音在陰涼的詔獄司偏房內響起。
謝鹿蒼回神,斂了斂神色,站起來就朝外走:“等著。”
宋聽禾安靜的坐在一邊等著謝鹿蒼將幼弟帶過來,手心裡浸滿了汗水,那天做的夢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但是目前也隻能這樣。
她不禁想到上輩子,侯府出事的時候,剛好幼弟和好友出去玩了躲過一劫,他之後怎麼樣,她不知道,可是那個夢太真實了。
思索間,她聽到一聲阿姐。
宋聽禾抬頭便看到幼弟宋知讓穿著乾淨的衣服站在謝鹿蒼的身後喊她,立即站了起來,擔憂的來回看了看:“有冇有哪裡不舒服?”
宋知讓搖頭,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清透的目光在阿姐和謝鹿蒼的身上來迴流轉,最終他收回目光:“阿姐,你在陸府怎麼樣?”
宋聽禾溫柔一笑,抬手摸了摸幼弟的腦袋,重生回來這麼久才見到這個弟弟,確實比她記憶裡高了許多:“我能有什麼事情?放心吧。”
宋知讓放在身側的拳頭慢慢握緊:“那就好,這樣阿弟就能放心的入宮了,如果他們陸家敢對你不好,我讓他們陸家吃不了兜著走。”
宋聽禾心中酸脹,這個弟弟從小就懂事,比一般的孩童要早知事,而且那個夢境讓宋聽禾無比相信自己的弟弟能說到做到。
這時,謝鹿蒼催促的聲音響起:“該走了,還要見一見皇上和四皇子。”
宋聽禾朝謝鹿蒼點頭道謝領著宋知讓走出了詔獄司,上了門口的馬車,她不放心的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無非就是讓他好好服侍四皇子,該忍的時候忍,但是也儘量彆讓自己受欺負,有時間的話也不能放棄讀書,就算不入仕也要明理。
宋知讓暗暗歎了一口氣,抱了抱阿姐:“阿姐,放心吧,我知道這一去很艱難,我也知道你逼不得已,阿弟謹記阿姐的教誨。”
宋聽禾眼角帶淚,模糊了她凝視著弟弟的眼睛:“彆恨阿姐。”
馬車停在宮門口,宋聽禾帶著宋知讓下車,將謝鹿蒼的腰牌拿出來後,守門將便將他們放行。
同樣的路,宋聽禾隻想讓這條路再遠些,即便如此最終還是走進勤英殿,他們規規矩矩跪了下來。
宋聽禾不卑不亢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臣婦陸宋氏攜弟宋知讓麵見皇上。”
坐在龍椅上的嘉和帝麵色冷靜,看不出他的心思,可是上位者威嚴的目光落在了跪在下麵的宋知讓身上:“你可知召見你入宮所謂何事?”
宋知讓垂眸將額頭抵在手背上:“罪臣之子宋知讓定會好好服侍四皇子。”
宋聽禾聽著弟弟的聲音,手下意識的扣著地板,眼眶酸澀,心猶如被撕裂了一般,她的周身縈繞著隱隱的頹敗之氣。
嘉和帝繞過桌案走了下來,站在二人麵前:“都起來吧,宋知讓,你隨朕去見見四皇子。”
宋聽禾驚得抬眸,忘記了君臣之禮,她張嘴想說什麼的時候,卻看到弟弟搖了搖頭,便決絕的轉身跟著嘉和帝離開。
宋聽禾站在青玉石階上看著走遠的兩道身影,放在寬大衣袖裡的手隱隱顫抖,眼淚無聲的留下,徹底模糊了她的視線,弟弟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宮門前。
宋聽禾這才擦乾了眼淚,邁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下階梯,心情沉重,望著滿目的琉璃磚瓦,一道道宮牆似牢籠一般將人困住。
可是她卻為了保住家族,親手將自己的弟弟送了進去,親手斷了弟弟的入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