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牢獄裡每天進去的人不少，劉唐靠著犯人過得有滋有味，但是像他這種人，豈會一直屈居人下。

前年年底牢裡關進來一個人，是山西太原府同知王介。人說山西多老摳，有的是錢。這個王介可不就是個老摳，連一點油水都不給獄卒們漏，在牢獄裡，怎麼能好過。

劉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手下的獄卒難為王介。王介的家人來探望，劉唐也擋了。直到豫王府王長史來，劉唐才警覺，這個王介之事恐怕不那麼簡單。

此後，劉唐親自看管王介，每次王長史來探監，劉唐總把彆人支出去做其他事。

進大理寺牢獄的人，都是官宦，犯的都不是小事。王介入獄一個月後，王長史單獨約劉唐喝酒。機敏如劉唐，馬上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果然，王長史非常隱晦的暗示劉唐，給王介弄個全屍，不能讓王介上堂。

劉唐立刻領會，能從小獄卒成為獄頭，他劉唐深諳其道。他很懂規矩，隻聽不問，王長史對劉唐的表現很滿意。

王介果然冇有熬到上堂就在牢裡寫下認罪書上吊死了。王介死後兩三個月，劉唐升任司直，這對於一直和犯人打交道的獄頭來說，一步登天。

劉唐初時很滿足，得意了幾天。但有一次和另一個司直起了爭執，上官直接要降他職。劉唐趕緊找王長史，王長史讓人捎了話給上官，劉唐的處罰纔沒有繼續。

經過這件事，劉唐的思想又有了變化。司直，比獄頭高了，但卻是最末等官，連芝麻綠豆都算不上，他不能在司直這個位子上止步，他得向上爬，有王長史、有豫王府，他若不好好利用，太對不起自己了。

劉唐漸漸和王長史套近乎，大理寺牢獄裡的事，他也有意無意的說給王長史。

王長史好書畫，好金石。為投其所好，劉唐花重金買來一幅古畫，送於王長史。王長史一眼就認出是假的，但對劉唐的殷勤，王長史還是受用的。

王長史偶然說到一方古硯，劉唐記在心上。幾番查訪，得知古硯在朱翰林手中。劉唐做了一個多月的謀劃，製造機會，誘使翰林兒子賭，幾次之後，翰林兒子偷出古硯賣錢換賭資。朱翰林知道後吐血而亡。翰林兒子方醒悟，卻神經錯亂，瘋了，朱翰林家至此敗落。

古硯到王長史手中，王長史笑的鬍子都飛了起來。

王長史有意無意點撥，劉唐在司直的位子上越做越好。

此後，劉唐和王長史的關係更近，王長史在豫王麵前為劉唐說了很多好話，雖然劉唐成不了豫王府的常客，但能跟著王長史進去一兩次，也足以讓劉唐麵上有光。

江宏明就是聽說他搭上王長史後，才讓劉姨娘回來和他套近乎的。

劉唐很鄙夷江宏明，這麼多年了，在戶部看管各地倉庫的賬本，窩都冇挪一下，江家以為江宏明很了不得，其實屁都不是。

江宏明送來那方澄泥硯，倒是合了王長史的胃口。不過，劉唐並冇有說澄泥硯的來曆，哼，想通過他劉唐搭上王長史，打量誰是傻子。

劉唐就是要吊著江宏明。

劉唐和王長史越來越近，很快成為王長史信任的人。大理寺的一些事也陸陸續續傳到豫王爺耳中。

大理寺正卿範正明是個倔老頭，油鹽不進，有幾次豫王被範正明頂地差點吐血。就像那次王介的事，如果去找那老頭，肯定事發。幸好王長史找了劉唐。

兩個少卿一個是太子的人，一個是魯王親戚，大理寺他豫王府插不上手。

豫王和王長史商議，正卿是皇上欽點的，他們左右不了。但現今少卿李大通母喪不報，以皇上仁孝的性子，一定不會輕饒。若此時拉李大通下來，插一個自己人進去，豈不是一舉兩得，既打擊了太子，又安排了自己人。

左右不了範正明那老頭，至少能伴住他，不至於讓他們在大理寺兩眼一抹黑。

豫王府的幕僚們商議人選，王長史提了劉唐。有人不同意，說劉唐資曆太低，不足為用。

王長史卻有自己的見解。他的意思，劉唐是大理寺的人，在大理寺多年，大理寺裡的彎彎曲曲，他劉唐最清楚。至於資曆，誰不是慢慢熬出來的。

王長史又說了，之所以選劉唐，一來因為王介的事，二來這個劉唐誰的人也不是，無根無基，自己舉手之勞幫他當上司直，他都感激的差點叫爹，若是能推他上去，劉唐肯定會死心塌地跟著豫王府。再者，劉唐慢慢的一步一步往上升，不會讓人起懷疑。

王長史想了個前可進後可退的位子。

劉唐現在是司直，越過錄事、主薄、評事，可以直接到寺正。從司直到寺正，以前也不是冇有。寺正是正六品，上邊是寺丞，正五品，再上就是少卿。

寺正這個職位，看似不重要，但直接參與審理案件，是審案官中最高的一種。如此一來，看似謀少卿，實則謀寺正。

劉唐資曆尚淺，升的太快容易引人注意，豫王如今要的是穩，寺正這個位子既不顯山也不漏水，最穩當。

至於劉唐，能這麼快升到寺正，他隻會感激涕零。

王長史一一解釋，豫王和幾個幕僚都覺可行，寺正的位子可進可退，也最穩當。

最後豫王一拍桌子就定了下來，並把此事交給了王長史去辦。

王長史把訊息透漏給劉唐，劉唐激動的當場給王長史跪下，要認王長史為乾爹。能從司直一躍三級，做夢都想不到。正六品的寺正，他也是上官了，再也不是下等人。

王長史指點劉唐，最近不要和大理寺任何人交惡，要極力在上官跟前獻殷勤，碰到性子耿直的上官，敬而遠之。

劉唐一一記下，並嚴格照辦。

劉唐心中高興，在酒樓喝酒，正好碰到江宏明。兩人一邊喝酒一邊閒聊。劉唐有意無意透漏了點訊息，把江宏明羨慕的不得了。他一邊給劉唐倒酒，一邊懊惱這麼好機會自己就碰不到。

大理寺寺正，雖然官職不高，但勝在人家身後是豫王府啊，靠上豫王府，劉唐這個混混一步登天了。

江宏明也很隱晦的透漏，說等楊氏一年後，會把劉姨娘扶正，到時候他和劉唐可就是嫡嫡親的郎舅。

劉唐豈是那麼容易被糊弄的人，一邊嗬嗬笑，一邊繞著圈子說話。把江宏明急的滿嘴冒泡。

江宏明的著急暫且不說。

劉唐果真照王長史的話做了，在大理寺裡見誰都一臉笑，點頭哈腰，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果然，劉唐放低姿態，讓幾個上官對他有了些許好感。劉唐打心眼裡感激王長史。

王長史這邊，正一步一步運作，要推劉唐上去，原來的五個寺正肯定要踢開一個。如何踢開的不漏聲色，他的好好考慮。還有，他要在眾人麵前做出要爭少卿位子的假象，如此一來，當彆人都為少卿爭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劉唐這個寺正可就收入囊中。

王複興的動作一直冇有停止。他暗中派人盯著大理寺，把大理寺的人一一過濾，很快就查到李大通母喪不報。

當今皇上仁孝治國，李大通此事一旦被揭開，肯定會被拿下。李大通被拿下後，誰能勝任這個大理寺少卿，他得考慮考慮。他得趕快把訊息給主子遞過去，看主子的指示。

不過下人又稟告件小事，有個微末的小司直劉唐去了兩次豫王府王長史家，且據打聽，劉唐還是王長史的乾兒子。

王複興一貫謹慎，把劉唐其人摸了個透，祖宗十八代都查了清楚。待看了劉唐13歲殺嚴標，給親生母親下慢性毒藥，王複興老鼠眼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