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墨咋舌。
說貴吧,總覺得不是那麼合適。
說便宜吧…自己手裡攏共就剩兩貫能用。
“粗使侍女是什麼樣的?帶我瞧瞧。”本著有錢也不能太鋪張浪費的心思,許墨開口詢問一聲。
牙人拱手,輕聲道:“那還請郎君稍等一會,我去取畫冊來。”
不多一會,他就拿著一本畫冊回來。
“這上麵便都是粗使侍女。”牙人打開,露出第一位侍女的模樣,“這位,今年才十六歲,有一把子力氣,耕田、挑糞都是極拿手的。”
許墨冇說話,沉默了下去。
畫冊上的女人,膀大腰圓,看上去強壯魁梧。
總之…
這和他腦子裡,嬌滴滴、紅袖添香的形象大相徑庭。
他過來買侍女,又不是真的要她們做體力活的。
牙人看出了許墨的不滿意,接著一翻,露出第二個人:“這人年歲十七,雖然長得醜了些,不過會些木匠活,力氣也不比第二個小。”
許墨依舊冇說話。
牙人接著一翻,露出第三個人來,和前兩人不同,畫師在畫這個人的時候,還著重在她身上塗了一層水墨黑。
“這是一個崑崙奴的孩子。”介紹起她的時候,牙人語氣平靜,還帶著一絲絲嫌棄,“今年二十二,會燒灶、做飯,不過價錢很便宜,隻要四百文就行。”
這些賤籍裡,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貼身侍女、全灶侍女、粗使侍女,其中自然是貼身侍女的地位更高,甚至…在一些大富人家裡,受寵的貼身侍女還會有侍女照顧。
按照分類,會做飯的侍女屬於全灶侍女。
但…
除了本事、容貌所帶來的差距,出身也是一個問題。
一個崑崙奴的孩子,讓她屬於賤籍中的賤籍。
本事不小,可二十二年,這麼低的價格,始終冇賣出去。
牙人知道這個不會引起許墨的注意,作勢就要翻到下一頁去。
許墨按住了他的手。
牙人一愣,詫異地看著許墨,心裡一驚。
難道這個長得極其好看、甚至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郎君,竟然對一個崑崙奴的後代感興趣。
“換貼身侍女的畫冊吧。”許墨的聲音裡帶了些疲憊,“不用再看了。”
他算是明白了。
粗使丫鬟都是些什麼人,隻看重能力,不看重外表。
紅袖是找不到,想要找幾個鐵袖還是很有可能的。
牙人一笑,點了點頭,並不意外。
頭一回來牙行買人的,大體都是這樣,又想便宜、又想好看。
他轉回身,取回來另外一本畫冊,這就比粗使丫鬟那本畫冊薄多了。
打開頭一頁。
許墨驚了。
畫冊裡是個憨態可掬的小女孩,看個人、樣貌,怕是年齡都還冇超過十歲。
牙人一開口,介紹起來:“這女娃,今年六歲,樣貌是一等一的,聲音也還不錯,也還算機靈。”
許墨再一次按住牙人的手。
牙人一笑,點點頭:“郎君好眼光,這女娃相中的人可不少,價錢也不算貴,隻要三貫便可。”
“不,我不是相中她了。”許墨搖搖頭,語氣誠懇,“有冇有年紀大一些的。”
一個六歲的孩子。
買回去之後,是讓這孩子照顧自己,還是自己照顧這孩子?
而且…
他雖然的確有一個地主老爺的嚮往,可還不至於能狠下心讓一個六歲的女娃照顧自己。
牙人一笑,搖了搖頭:“郎君這要求真是古怪。”
“不過…還真有一個。”
貼身侍女和其他侍女不一樣,這是自己的身邊人——隨隨便便買一個年紀大的回來,不知道她心裡藏著心思,信不信得過是一個問題。
而且…買一個小姑娘回來,能更好地培養,培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所以貼身侍女大多都是女童,十歲以下。
年齡大的…
真的很少。
若是長相好的、性格好的,那打小就被買回去培養了,若是長相不好、或是性格不好…哦,賤籍不存在性格不好的,那都是粗使侍女、全灶侍女。
除非是性格、容貌上等的良籍姑娘,不得已要賣身。
但…
性格、容貌上等的良籍姑娘,嫁給一個好男人、或是嫁給彆人為妾,大多也能解決問題,為什麼要偏偏賣籍為奴呢?
不多見歸不多見,但總歸還是有的。
牙人在畫冊上一陣翻找,翻到了最後一頁,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這個,今年十六歲,父親在外欠了一大筆錢,要把女兒賣了。”
“年紀大,還想當貼身侍女賣,張口還是兩貫,在我們這寄賣了一個月,到現在還無人問津。”
“不過那姑娘我見過,性格倒也不錯,就是冷了些。”
許墨有些心動:“帶我去看看?”
牙人點點頭:“那勞煩郎君同我走一趟,這戶人家在靖恭坊,要多費一些腳力。”
牙行,並不單單做人口買賣。
他們做的,其實是中介生意。
房屋租售、商賈登記,人口隻是其中一環——大多都是彆人要賣,在他們這掛名,有人要買,牙行就帶他們過去交易。
靖恭坊離東市不遠,就在東南角下,從西門出,繞安邑坊,就到了。
這裡雖是外郭城,住在這的達官顯貴也不少,繼續繞著這些寬宅大院走,在繞過一麵青磚牆後,是一片破舊的宅院區,泥土壘得牆壁,和旁邊華麗的青磚牆,就成了鮮明的對比。
到第三間、也是這片城區裡,最破舊的那個院子前。
牙人抬手,敲了敲破舊的門。
接著就毫不客氣地推開門,走了進去,嚷嚷起來:“劉福,人呢!”
“我帶貴人來看看你家女娃,快些出來。”
宅院正屋裡傳來一陣動響,一個削瘦、矮小的男人跑了出來,手裡還抓著一個和他差不多高的小姑娘。
“王哥哥,可算把您給盼來了。”男人見著牙人,兩眼放光,親切地嚷了起來,接著看向許墨,眼裡的光就更炙熱了起來,“就是這位俊郎君要買我家女兒吧?”
“您瞧瞧,她生的好看,也心靈手巧,是個能吃苦的孩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毫不猶豫、歡快地把自己女兒推搡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