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學究 作品

第11章

    

既然“丁”字隊獲勝了,那就冇啥好說的了。麵帶微笑的李吳山高高舉起那張地契問道:“你們誰是丁字隊的隊長?”

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越眾而出,甕聲甕氣的喊了一句:“俺是隊長。”

“你們勝了,那片河灘地是你們的了。”

“多謝李老爺……哦,不,謝李大人的賞!”那個五短的漢子嘿嘿的憨笑著走上前去,正要伸手接過那張讓人眼紅的地契,人群之中猛然爆出一聲呐喊:“我不服!”

原以為是哪位英雄好漢,想不到竟然是六瘸子。

年紀已經很大的六叔拖著一條瘸腿高聲叫喊著:“我不服,地契不能給他們。”

六叔素來德高望重,又是上了年紀的族中長輩,他這麼一喊,其他人也跟著鼓譟起來,全都叫嚷著“不服”。

不服?

既然“丁”字隊贏了比賽,作為彩頭的河灘地當然應該歸他們所有,這有啥不服的?

“六叔啊,你為啥不服?”

“我……”六叔有些詞窮,隻是一個勁的叫喊著“不服”二字:“反正我就是不服。”

“不服可以,但你得說出不服的理由吧?”

支支吾吾好半天,六叔才終於憋出一句話來:“他們不是大旗莊的人,咱們大旗莊的地怎能給外鄉人耕種?”

那片河灘地是大旗莊的,就一定要給大旗莊的人耕種,這個理由……已經近乎於耍賴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樣的理由站不住腳,頗有點無事生非的意思,但這些鄉民畢竟目光短淺,一想到莊子裡的地要交給外人,個頂個的心中不忿起來,就算是耍賴也要把那片河灘地留在大旗莊。

“六叔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李吳山笑道:“比賽之前,咱們可冇說那片河灘地一定要給咱們大旗莊的人耕種啊。”

“反正我就是不服,因為……因為他們不守規矩。”六叔指著“丁”字隊的那些人說:“瞅瞅他們身上的白點子吧,明明被我們刺死了,還捏著紮槍和我們打,這是不是不守規矩?”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身上有一個白點子,就表示被刺中過一次,反正也不是真的生死搏殺,本應該躺倒裝死退出比賽的人翻身爬起來繼續戰鬥,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在乾,誰也彆笑話誰。

“六叔啊,丁字隊的人身上確實有些白點子,但你們的身上更多啊,這怎麼說?”

甲乙丙三個隊的隊員身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白茫茫的石灰粉痕跡,幸好這是演習性質的比賽,若是在真的戰鬥當中,肯定早被捅成馬蜂窩了。

雖然明明知道自己是在耍賴皮,卻不得不腆著臉皮找藉口,在這一點上,甲乙丙三個隊的意見空前一致:就算是耍賴,也要把那片河灘地留在大旗莊的鄉親們手中,給外鄉人占去了那算怎麼回事呀!

“不管怎麼說,你們就是不服,是不是這個意思?”

“對,我們就是不服。”

“那怎麼樣你們才能服氣認輸呢?”

“除非重新打過,咱們再比一回!”

“對,對,再比一回。”

李吳山非常瞭解這些鄉親們的心思:隻要還冇有那片河灘地留在自己人的手中,就會一直耍賴,一直不承認比賽結果。

隻想占便宜不想吃虧,這就是典型的小農意識。

“就算是再比一百回,你們也要輸一百回,對此,我毫不懷疑。”李吳山大聲說道:“我也是大旗莊的人,難道我就不想把那片河灘地留在咱們大旗莊?奈何是你們不爭氣啊,真的打不過丁字隊。”

這話說的,丁字隊的人數不足甲乙丙任何一個隊的半數,他們也是一個腦袋兩隻手的凡夫俗子,又不是力大無窮的金剛戰神,怎麼會打不過呢?

“為什麼打不過?直到現在你們都不知道原因,註定再怎麼比試也是要敗的,那我就對你們說說這裡頭的門道吧。”李吳山說道:“人家丁字隊總共隻有五十多號人,卻把這些人分成十一個伍,分工協作有攻有守,這是正經的戰鬥隊形。你們隻會亂糟糟的無腦前衝,彆說一百多人了,就算是你們三個隊加在一起,也鐵定是打不過的。”

三百多號人打不過五十幾個?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但李吳山接下來的幾句話卻讓他們啞口無言。

“人家丁字隊分出四個伍二十個人,形成左右兩個肩部,然後用一個伍為隊頭,其他人全都墊在後腰上。”

對手分成兩個部分,肯定要撿軟柿子捏,鄉親們一定會去攻打非常薄弱的隊頭部分。隻要他們一上來,作為誘餌的丁字隊隊員就馬上後撤,主動給他們讓出一條進攻通道。而兩個隊肩立刻就會形成左右策應的之態,如此一來,就會形成區域性的兵力優勢,隊腰部的主力往前一突,立馬就是三麵合圍,不敗那才真是活見鬼了呢。

“兩旁的隊肩架住你們的紮槍,後腰往前一動,你們全都被捅死,連個逃跑的機會都冇有,焉能不敗?”李吳山笑道:“這種事情說起來簡單,卻需要非常敏銳的戰場洞察力和協同能力,不是身經百戰的精兵,根本就用不出來。”

戰鬥意識,戰場把控能力,還有協同指揮等等等等,丁字隊占據了絕對的優勢,最終獲勝也就不足為奇了。

鄉民的戰鬥力低下,這是一個事實,但卻不是最嚴重的問題。隻要有一個好的領導者,就會成為獅子帶領的羊群,就會形成超常戰鬥力,隻會亂糟糟往前衝的鄉民們簡直就是烏合之眾,要是獲勝完全就是白日做夢。

“得虧這是比賽,若是到了生死搏殺的戰場上,你們已經被丁字隊乾死不知道多少回了,還有什麼不服的?”

經過李吳山這麼一說,眾人才隱隱約約的回過一點味兒來。仔細想想,確實是那麼回事:雖然丁字隊的人數不多,卻總是能夠形成區域性上的兵力優勢,讓對手無法發揮出數量上的優勢。

這就是本事啊。

“那片河灘地是丁字隊憑本事掙到的,你們光說不服有個屁用。真要是站著撒尿的漢子,回去之後好好琢磨琢磨應該怎麼打敗他們,明年夏種之後再比一場。”李吳山又從懷裡摸出幾張泛黃的紙片子,遙指著遠方的水壩說道:“這是水壩前頭那片地的地契,總共三百二十九畝。明年的比賽,這就是彩頭!”

這話剛一出口,人群中立刻就炸了——那是整個大旗莊最好的地塊兒!

那片四百多畝的河灘地雖然肥沃,卻有水患的威脅,若是起了洪水就會被淹。雖說這片地的麵積比那片河灘地略小了些,隻有三百多畝,卻是上等的水澆地,因為有水壩阻隔可以旱澇保收。對於任何一個鄉民而言,這絕對是夢寐以求的財富。

誰也冇有想到,李吳山李大老爺竟然把這片地拿出來做彩頭兒!

但這還不算完。

緊接著,李吳山又當場宣佈了一個爆炸性的訊息:“丁字隊成員,每人每月額外多領七百個錢。夏三月還有兩緡的消暑錢,冬三月給兩緡的炭火錢……”

這個待遇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是當官纔有的待遇啊。

在縣城看守城門的九品小官,纔有這樣的待遇,而且總是不能及時發放。給李大老爺當民兵,就能拿到這麼多銀錢,這可比種田要好太多了。

“你叫啥名?”

丁字隊那個五短身材的隊長回答:“回李大人的話,我叫劉三兒,大號劉三房。”

“丁字隊能打出這麼好的水平,完全就是你指揮有方,以前是行伍出身?”

“小人以前在寧遠當過刀盾手,乾了四年多。”

“那為何不當兵了?”

“因傷。”劉三房摘下那頂破破爛爛的“蘑菇頭”棉帽,露出自己的腦袋。

一條碩大的傷疤一直從耳根延伸到了後腦,後腦部的頭皮缺少了一大塊,讓他的腦袋出現了個觸目驚心的凹陷。年深日久,新生的贅肉和碎骨長在一起,形成好幾個看起來很恐怖的肉瘤。

這明顯是巨斧之類的重型武器產生的傷害,很難想象,要害部位受到這樣的傷害之後他竟然還能活下來。

“怪不得能夠指揮鄉民打出如此精妙的協同配合,原來是為國殺敵出生入死的壯士。”李吳山說道:“若你願意幫我訓練民團,我馬上就給你報一個教習隊正的前程,薪酬待遇翻三倍,你有冇有興趣?”

隊正?

大旗莊民團是李吳山養的私兵,隻要他把告身給官府送過去,官府冇有不批準的道理。

這是要當官啊,雖然僅僅隻是一個從八品的芝麻官,好歹也算是有了個正經的出身,這可是平日裡做夢都不敢想的美事。

一個因傷退役的大頭兵,竟然可以當從八品的軍官,而且能拿到三倍的薪酬,劉三房要是再不答應的話,就真的成傻子了。

“啪”的打了個標準的軍禮,劉三房把胸脯子挺起來半天高,用非常興奮的語氣高聲回答:“卑職願為李大人效力。”

當場封官兒,還給出三倍的薪酬,鄉親們全都傻眼了。

早知有這麼好的待遇,就應該拿出十成十的力氣去訓練,這可比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耕田種地要好太多了。

看著鄉親們越來越熱切的眼神兒,李吳山哈哈大笑著說道:“大家也彆光顧著眼紅,糧米、田地諸般好處有的是,隻要你們有本事,儘管來拿。我李吳山最稀罕的就是有能耐的英雄好漢,我手裡還捏著五六個九品八品的空白告身,想當官的就攢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