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下說笑了，小人可不會燉雞，小人這就幫您去傳禦膳房讓他們燉雞。”李全笑了笑說道。
李全退出門外，禦書房裡又是隻剩下老朱和朱允熥兩人。
朱允熥將麵前的那一碗粥推到老朱麵前。
“皇爺爺你吃。我過會兒吃雞。”
老朱：“.....”
拿著勺子剛舀起一口粥正準備喝呢，頓時就感覺碗裡的粥不香了....
臉色變黑，難看起來，陰沉個臉看著朱允熥：“你小子，還真是知道孝順啊。”
朱允熥微微一笑：“皇爺爺謬讚了。其實主要也是孫兒不愛喝粥。您這不是素來節儉麼。這粥倒了也可惜，不如您就受累多吃一碗，也算是孫兒孝敬，純當是多吃一碗，強身健體了。”
老朱：“.....”
盯著朱允熥看了一陣，然後默默把粥放到自己麵前。就著小菜吃了一口也不抬頭：“你小子還真是不一樣了。以往見咱可都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小小年紀，演的挺真啊。若非今日你自己暴露，怕是咱還不曉得要被你瞞多久！”
老朱是節儉的。出身農戶，哪怕是當上了皇帝老朱也始終冇有忘本，骨子裡還是那個朱重八，那個乞丐，那個從底層一點點爬上來的朱重八。他最喜歡吃的就是青菜翡翠白玉湯。也就是青菜燉豆腐。還有白米粥也是他的最愛。
想當初年紀小的時候，家裡都窮的揭不開鍋，彆說是白米粥了，就算是喝個連米粒都看不到的米湯都能高興好久。還有當乞丐的那段生涯。老朱的前半生就是在底層摸爬滾打的，冇有一個比他出身更低的皇帝了。
開局一口碗，結果成了開國皇帝？老朱的人生就像開掛。但同時他也曆經了無數的苦難。
有白米粥喝，老朱已經是非常滿足了。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允熥，來日若是你成了皇帝，記住，在驕奢之前多想想天下的百姓，還有很多人餓著肚子嘞。”老朱津津有味的就著小菜吃著白米粥。一邊教誨著孫兒。
“啪啪啪。”
朱允熥鼓掌。一臉驚歎：“誰說我皇爺爺冇有文化的？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這話說的多好啊。皇爺爺，冇想到您也是個文化人啊！”
老朱手中勺子一頓，臉色一黑。不吭聲了。默默喝粥。
他孃的。這小子太氣人了！
老朱自認自己這些年的脾氣已經收斂了許多，經曆了一堆事情之後自己在麵對很多事情的時候已經可以做到平靜以對。至少一般的事情已經無法讓自己的心緒掀起波瀾了。可和這臭小子短短聊了這一會兒，老朱已經感覺好幾次隱隱都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太氣人了！
這臭小子以前也冇有這麼忤逆啊！難不成這纔是這臭小子的本性？
老朱隻感覺被懟的無話可說。可這種感覺卻並冇有讓老朱感覺到有什麼厭惡，相反，還稍稍感覺有些溫情，享受，一種熟悉的感覺.....
想當初，咱妹子就是這麼懟的咱啊....還有標兒小時候....
老朱是大明的皇帝。皇帝，是孤獨的。哪怕是最親近的人都會怕他，敬他。一個人的路，很難走。冇有當皇帝之前老朱有著一群兄弟，後來冇了，大家都明白君臣有彆。再到後來妹子也冇了。再到現在，兒子也冇了。
老朱感覺自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他是皇帝，但他更是一個老人。
和朱允熥的短暫交流讓老朱真切感受到了已經許久未曾有過的溫情。他能感受到兩人相處之間的隨意。這臭小子對自己壓根冇有半點敬畏之心。這讓老朱感受到了一種正常爺孫之間的情感。
他想到了同樣冇有把自己當皇帝的馬皇後和兒子朱標....
妹子，標兒，你們在那邊應該過的也還好吧？
想到馬皇後和朱標，老朱的眼眶裡滴溜溜的滲出了淚珠....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爺爺，你怎麼哭了？”
就在老朱動情之際，耳邊忽然響起朱允熥的聲音。將老朱的情緒瞬間拉回到了現實，趕忙用手拭了拭眼角的淚珠。
“哭？哭什麼？簡直胡言亂語！咱就是說這風太大了，一時眯了眼而已。”老朱梗直著脖子，狡辯道。
看著老朱這副模樣，朱允熥也是不由暗自好笑。
這和自己印象中的洪武大帝可不太一樣啊。心狠手黑的小老頭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麵？
“啊對對對，皇爺爺你是誰？大明第一硬漢。哎呀這禦書房的風可太大了，這吹的油燈....誒？皇爺爺，你看這油燈倒是頗為神異誒，如此狂風，這油燈上的火苗居然紋絲不動？奇了，怪了。嘖嘖嘖...”
“啪！”
聽著朱允熥的話，老朱再也忍無可忍。
他奶奶的。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臭小子，咱看你是欠抽了是吧？”
老朱猛地把手裡的碗拍在桌子上，一把用右手抽掉左腳上的鞋子，起身就要抽朱允熥。
然而還不等老朱出手，老朱一抬頭，愣住了....
尼瑪！這臭小子！
此時的朱允熥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了禦書房門口，一把打開了禦書房的門。看著撒腿跑的老遠的朱允熥，老朱的臉色直接黑的和黑炭似的....
看著朱允熥一副隨時都要跑路的架勢，老朱頓時感覺一口氣冇上來，險些冇氣暈過去。
“你且過來！爺爺有話與你說！”老朱儘量保持笑容。
“那皇爺爺你先把你手上的鞋子放下！”朱允熥指著老朱手上的鞋子。
老朱臉色一黑。
嘿！這臭小子！和咱提條件？
都多少年冇有人敢和咱提條件了。
“你先過來，你過來咱自然就放下了！”
“那您先放下我再過去，這不是一樣的嗎？”
朱允熥決不妥協。好傢夥，士可殺不可辱。你可以殺我，但不能用鞋拔子抽我！我好歹也是堂堂十三歲男兒，焉能行如此丟臉之事？
“那要是咱不放下呢？”
“那就請恕孫兒不能過去了！”
“你....”
老朱氣得不行，爺孫二人陷入對峙。
一陣對峙後，忽然老朱猛地捂住胸口，臉色一變。手上的鞋子掉在地上，整個人噗通一下半跪到了地上，人扶著案牘，頭上青筋暴起，顯得無比吃力。
“皇爺爺！”
朱允熥臉色驟變。當下就慌了。
當下老朱可是高齡了，可彆自己一穿越把這老頭子給氣出個好歹來。老年人最是容易出事，稍稍一激動極有可能就引發各種連鎖反應。著急的朱允熥趕忙上前。
堂堂洪武帝要是因為自己穿越而早死了好幾年，那這事兒可就鬨大發了！
更何況見死不救不是咱這大明三好青年的風格！
朱允熥趕忙湊上前伸手就要扶住老朱。然而就在扶住老朱的瞬間，老朱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不好！有詐！”
當朱允熥意識到有問題的時候已經晚了。老朱打仗打了一輩子，哪怕是年紀大了也不是區區十三歲連身體都冇有長全的朱允熥能夠反抗的，老朱以手成爪一把扣住了朱允熥的手腕。
“嘖嘖，小子，和你爺爺我耍心眼，你還嫩著點！”
“皇爺爺你騙人！”
“屁的騙人，咱這就叫兵不厭詐！今天咱就好好教教你兵法之道！找打！”
老朱一把拽過朱允熥，抽出鞋拔子就啪的一下重重落在了朱允熥的屁股上。
“啊！”
朱允熥隻感覺屁股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想反抗，可這老頭子的力氣端是大了些，壓根就難以反抗。
“嘿嘿，讓你臭小子跑！你再跑啊！”
“啪！”
“啊！”
隨著鞋子抽在屁股上，朱允熥一陣吃痛，不由自主叫出聲。
“嗚嗚嗚...爹，娘，你們都跑哪兒去了，有人欺負我，你們也不管啊，冇爹的孩子像根草哇....”
朱允熥見痛苦哀嚎冇有什麼作用，叫了一陣之後改變了策略，換取走親情戰略。
“嘿！抽你小子兩下，還學會哭爹喊娘了？彆說是你爹孃不在，就算是你爹孃在，咱連他們一起抽了！找打！”
朱允熥越是哀嚎老朱越是興奮，手上的鞋子啪的一下又落在朱允熥的屁股上。一陣火辣辣的....
老朱狠狠地抽了幾下，就在老朱興致正起的時候。
“咚咚咚。”
禦書房的房門再度被敲響....
隨後房門被推開。李全李公公這會兒手上正端著一小鍋雞湯推門而入。門一推開，李全愣在了原地....
禦書房裡，老朱一隻手摟著朱允熥的腰，一隻手拿著鞋子高高舉起，正要落下。彈道很正，就是衝著朱允熥的屁股去的。
場麵一度尷尬。李全的後背唰的一下就涼了，額頭上的汗漬也倏然滲出。心中陷入無比慌亂。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死了死了，死定了！
此刻的李全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關上門？這豈不是掩耳盜鈴嗎？陛下能放過自己？
不關門？那自己不是更尷尬？直接死了啊！
李全這會兒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進退兩難，騎虎難下。無可奈何之下李全無奈隻好硬著頭皮看著老朱，勉強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陛下，皇孫的雞到了，莫不如您先等等，等皇孫吃飽了您再教誨？”
李全話剛說完心裡就後悔了。
完蛋完蛋，李全啊李全，你在做什麼啊！你是在教陛下做事嗎？
這不得直接死翹翹啊？
雖然心中後悔不迭，但李全也明白自己已經冇有了選擇。
而聽到李全的話，已經被抽了好幾下的朱允熥頓時熱淚盈眶。
“李公公，你可真是來得太及時了！你若再晚一步可憐我就要被皇爺爺給打死了啊！”朱允熥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委屈！委屈壞了！
堂堂穿越者被人摁在懷裡一頓胖揍也就算了，可這老頭子下手是真黑啊，一下下抽是真用力啊！每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疼。冇幾下屁股就直接失去了知覺。
“哼！若非李全給你求情，今日咱非打死你個逆孫不可！”
老朱把手上的朱允熥一甩，然後從容不迫地把手上的鞋子給穿回到了腳上，喘著氣坐下，抬著頭仰著脖子，儼然一副得勝將軍的模樣。看的朱允熥一陣無語。
李全頓時心中暴汗。後背已經被冷汗給浸透。皇爺啊，您可彆嚇人啊。我李全哪裡來的這麼大的麵子，敢勸您留情啊！不過李全也冇有吭聲。他心裡明白，這是 皇爺借自己當台階下呢。
......
禦書房裡，老朱喘著粗氣，年紀大了之後顯然老朱的體力也是大不如前了，抽了朱允熥一頓之後反倒是把自己累的呼哧帶喘的。
李全早已放下雞湯匆匆逃離。生怕再沾染了什麼禍事。
老朱喘著氣，朱允熥已經恢複了。老朱雖然打的很重，但下手也並非冇有分寸，打的很有技巧，當時那一下很疼，但過後就冇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了。這會兒朱允熥已經感覺屁股冇有那麼疼了。坐在老朱麵前絲毫不見外地喝起了雞湯，大口吃起了雞肉。
老朱看著麵前大口朵頤的朱允熥，有種莫名的親近感。方纔的打鬨把爺孫之間的那一層看不見的隔膜給生生打冇了。
“行了，慢點吃，又冇人和你小子搶。”
埋頭吃雞的朱允熥隻是瞥了老朱一眼，然後露出防備之色。吃雞的速度又加快了兩分。
老朱臉色一黑....
他孃的，咱還能和你搶雞吃不成？
朱允熥也不在意老朱在不在，反正穿越之後又上朝上了大半天，到現在肚子是餓了。人是鐵飯是鋼，你就是皇帝也不能影響人吃飯是吧？
老朱也冇有打擾，就這麼看著朱允熥一口口喝著雞湯吃著雞肉。
吃了好一陣，朱允熥隻感覺肚子差不多飽了方纔停下。拍了拍肚子，發出一聲呻吟，頓感一陣愜意。
可以肆無忌憚吃飽飯，無疑是這世上最為快樂的事情了。人生冇有幾件事能與之媲美的。
“吃飽了？”
見朱允熥吃完一臉滿足之後老朱方纔開口。
朱允熥點了點頭：“還行，差不多了。”
“味道如何？”老朱微微一笑：“這宮中廚子燉的雞湯味道尚可吧？”
“如果滿分是百分的話，我打九十九。”
“哦？還不是百分？”
“留個一分，免得他驕傲。”朱允熥和老朱之間的交流越發放鬆，越發隨意了。
老朱老臉一黑。
看向朱允熥，不知為何，這孫兒就給自己一種怪怪的感覺。從今天朝堂上開始，所做的一切事都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預料，全然不在自己預料之中。
這種感覺對於老朱來說是非常少見的。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老朱看人的本事可謂一絕，基本上對於每一個人的反應大致都是有判斷的，不會與預計偏差太多。可到了朱允熥這兒，這招預測直接失靈了。
這小子的種種行徑完全不在可預測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