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趙華今天上午乾的是“大漢將軍”活計，他個子高，鼻直口方，穿上銅片儀甲，手持金瓜那叫一個威風凜凜。
折騰一上午鬨劇般的登基典禮，金水河邊鞭炮響起來的時候，他險些笑出聲來。
冇法子啊！人總要吃飯，他又不願去當大順軍，以前的同僚喊去當儀兵，他也就捏著鼻子去了，內心也期盼著能打聽到太子下落。
昨天私下裡聽人說，太子被吳三桂救了，過些日子就打回京城登基，他真的樂壞了。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在那最艱難最恐怖的日子裡，家人一個個染疫倒下，掏空家底也冇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一條命來。
在最絕望的時刻，是太子安排人給他送來的錢糧、和珍貴的藥物。
也許這種小事，對太子殿下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交代而已，但是對他來說，那就是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光。
儀式結束後，他剛領了新皇犒賞，下麵兄弟過來通知，宮門外就有人找他，趙華當時還覺得好笑。
快到飯口了，這尼瑪是誰啊？
結果出宮一看，居然是徐家鏢局少東家徐海峰，年把冇見了，都是四九城歲數相差不大的一代人。
小時候皮皮鬨鬨低頭不見抬頭見，談不上交情，隻能說認識，徐海峰的“擲斧術”在京城小字輩中也是一絕。
畢竟他家是錦衣衛世家，算是官身，而徐家隻能算是江湖人士，井水不犯河水。
要是正常年月，徐海峰找上門來，要麼是喊喝酒，請他鎮個場子，要麼就是有事相求。
但這是什麼時候，大明冇了，坐龍椅的是賊寇，他居然跟著這種人混飯吃，實在丟人敗興。
簡單寒暄幾句，徐海峰一句話把趙華聽的渾身一僵，到底大了幾歲，這些年的苦難也成熟了不少，麵色如常，心中山崩海嘯。
“華哥，有份禮單你還記得不？十兩銀子、大米兩石、精鹽二斤、白布一匹、麻布一匹”。
彆人不知道這是什麼含義，趙華最清楚，這是最後一次太子讓人送來的奠儀。
就像徐海峰也是一頭霧水，打聽到趙華所在後，把鵬哥交代的話說完就行，不需要知道背後的意義，其實也是在保護他。
萬一出了危險，就說是收了陌生人的銀子，過來傳話的，其他一概不知。
“記得記得！哎呀，兄弟你到我家等著，給你鑰匙，家裡冇人，你先坐會兒，我去告個假馬上就來”。
“好嘞！”
回到值房，趙華不動聲色的拿著賞錢和自己身上全部銀錢，跟拖家帶口，半斤多肉也不夠分的老哥們，花錢買下了三份羊雜碎肉。
隻說是朋友落難找上門來，請人家吃頓肉，眾人都誇華哥兒夠朋友，講義氣。
告了假，拎著二斤多羊雜肉，換了常服的趙華，一溜煙回了自己家。
事關重大，也不敢多問，隻是確定了徐海峰的“鵬哥”就在他家裡，讓他下午抽空一會。
趙華讓徐海峰等一下，從屋子裡翻出一身漿洗過的大順軍藍色的軍服，腰牌、腰刀都有，從頭到腳齊活。
這是大順軍大敗後，斷斷續續有人逃回京城，趙華夜裡摸著黑殺了三人，其中一個和他身材差不多的被他勒死，搞了一套衣物。
回來漿洗一下，他留著冇準什麼時候能用的上，屍體？扒的赤條條，用磚頭把臉砸爛，找個牆角一扔就行。
京城哪天冇個幾十具無名屍體拉出城去？冇人在意的。
大順軍撤離在即，現在城裡人心惶惶，流言滿天飛，有身行頭，也方便行事。
送走徐海峰，關門閉戶後，趙華在自己小院裡興奮的來回直轉，他想當然的以為之前傳言是真的。
太子殿下親身冒險進京，必然是準備在闖逆離城之後，迅速接管京城，估計這時候城裡早就潛進來無數忠義之士。
太子冇忘了自己，這麼危險的情況下，還主動聯絡自己，這是多麼大的信任。
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古人誠不我欺！
趙華在家裡啃了幾個窩頭，喝了點涼水，當值不能喝酒，所以不用作假。
盤算著時間差不多，趙華用手指沾著油燈裡不多的菜油，把嘴唇抹亮，意思今天吃肉了。
回到皇城，跟上司再次告假，反正也冇啥事了，不過就是跟著聖上一起去漢中而已。
其實“大漢將軍”大部分都是京城人，誰願意跟著背井離鄉，這邊的軍官也冇強求，這些空架子兵也上不了陣，徒費糧餉。
出了皇城，趙華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若無其事的先回家，再換了家常衣服，穿街過巷。
他再三確認身後冇人盯梢，纔不緊不慢的來到，荒蕪已久的徐家鏢局所在，站在門口有些激動的腿軟，連續幾個深呼吸後才鼓起勇氣敲門。
手一搭上院門，發現門縫透亮，冇銷起來，趙華回首左右觀察下，周邊無人，閃身進院，把門栓插好。
過來影壁，內院門，走到院子裡，遠遠看見一個黑衣英武青年，坐在石榴樹下，抬頭對自己微笑，可不正是大明儲君，皇太子殿下。
“大華，好久不見！”
“錦衣衛小旗趙華，叩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華快步上前“噗通”跪倒，壓著的嗓門有些顫抖走音，他麵上已經熱淚滂沱，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簌簌作響。
鵬哥特意支開徐海峰和吳富貴，安排他們出城去找船，這事也很重要，還有個原因就是鵬哥要單獨見趙華。
一切順利，他要交代的事情也不想聲傳六耳，如果趙華選擇背叛，鵬哥也準備將其格殺後迅速撤離。
相關路線，他連模擬演練都進行了三次，確保萬無一失，此刻看到趙華真情流露，鵬哥心中也是一緩。
鵬哥石幾遮擋的右手，鬆開已經出鞘的迅捷短劍，起身走到這個忠心的護衛身旁，長歎一聲，一把將其扶起，趙華淚眼朦朧，心頭卻是大震，太子好大的力氣。
“記住，我現在叫汪鵬字雲飛，今年二十一歲，我妹妹叫汪淩雲，我夫人叫費玉珍。
家裡大管家叫何甲新，三個家丁分彆叫秦逸、徐海峰、王富貴，你要稱呼我為鵬哥，還有絕對不許跪拜，今後腿打折了也不許跪”。
“是！殿，鵬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