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割了舌頭
彼時初定,一小邦地處偏遠,然民殷國富,與鄰邦裴國交好,通婚之風己盛百載。
他國心生妒意,覬覦良久,遂舉兵百萬,欲圖滅之。
小邦奮死抵抗,民多死傷,斷壁殘垣,昔日之和諧安寧不複存焉。
存亡之秋,兩小邦合而為一,獻金帛珍寶以聯合他處,共禦此劫。
戰後,推選出一位仁慈之王,定國號為“溫”。
上好白玉鋪造的宮殿中,閃著溫潤柔和的光芒,窗扉多是綠琉璃,奢華至極。
玉幕珠簾,燈燭晃耀。
紗帳外頭,放置一張木質小椅,上頭端坐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嬤嬤,繪聲繪色念著竹簡上的記載著的故事,嘴皮子磨的通紅。
她餘光卻久盯著床帳內的女子,見她眼皮輕合呼吸勻稱。
嬤嬤再三確認她睡著後鬆了一口氣,放慢呼吸收起竹簡,萬分小心的退出屋子。
連關門聲都輕之再輕,生怕驚著床幃中的女子。
“公主睡著了?”守在門外的另一位宮女裝扮的人湊過去急切問,同樣壓著聲音。
老嬤嬤無聲點頭,二人快步走到離殿門很遠的小花園纔敢正常言語。
“可算休息了,不然要把我這把老骨頭折騰死了,真真是越來越難閤眼”為何會如此小心?
正是因床幃中熟睡的女子可是溫國當今嫡長公主──溫少月,是王上和元後誕下的唯一的孩子,王上視若珍寶。
自元後殯天,王上更是將這掌上明珠寵到天上去,事事依著,無一事不應,要天上的星星也搭梯摘。
久而久之就寵出了弊端,自幼劍拔弩張欺淩弟妹,長大後手上人命更是十根手指都數不過來,奴仆,嬪妃都遭過她的毒手。
害人手段極為陰狠,從不一擊斃命給痛快,細碎功夫折磨,宮裡上下誰被選中派去伺候她都寫好了遺書。
要麼被長公主看中飛黃騰達,要麼全屍也留不下。
且在民間更是風評極差,從小到大從未為民行善過,經常抓繡娘與鐵匠進宮專門為她打造首飾。
坊間傳她是條美人蛇,是後宮裡數不清的陰謀算計,毒辣手段滋養出來的一條毒蛇。
許是手上的人命太多,上天聽到他手下冤魂祈禱,她的報應接踵而至。
自兩月前過完十七歲生辰,這位嫡公主便睡不著了,整夜整夜熬鷹似的,偶爾不經意間睡過去最多半個時辰後便會因夢魘驚醒。
王上心疼壞了,尋遍天下名醫也冇找出病因,是個怪病。
公主睡不著精神極差,一張絕色小臉熬到發黃,眼下烏青,躁狂打罵宮人的次數越來越多,成天嚷嚷著要殺人,在宮裡快成了活閻王,誰聽見她的聲音都發抖。
宮裡許多人口口相傳,她是被那些被她殺害過的人附身,冤魂來報仇了。
後來王上把傳這些話的人逐出宮,從此再也冇人敢說這些繆言。
後來那些名醫尋摸出一些妙法,發現公主聽到絮絮叨叨唸書聲便會困頓,雖最多隻能睡半個時辰,但也是天神下凡極為靈驗的法子,好歹讓公主的臉色好了些。
王上便讓宮人們輪流給公主講故事,有時公主聽一段便會入睡,有時哪怕讀完溫國通國史也睡不著。
許是這個方法用太久了,近日總之是不太靈驗,把嘴皮子磨破公主也睡不著,反而更加精神抖擻,一張小臉愈發紅潤,黑溜溜的眼睛愈發亮,隻能吃藥和講故事同時做。
王上愈發心急,滿城貼告示,若誰能治好公主,賞金萬兩,加官進爵。
“聽說那文公子和花魁,嘖嘖”“文公子不是和公主有婚約?”
“聽說那花魁嬌豔無比…”兩個老嬤嬤湊在一起說著關於公主的坊間傳聞,時不時低頭諷笑,斜眼瞟見不一個梳著丫鬟頭身著橙色宮裝的女子朝這邊走來。
嘴皮通紅的老婢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即規規矩矩站好。
那位橙衣姑娘年歲雖小,但身姿筆挺,許是和公主相處太久,神情太過相像,視線掃過之處彷彿結了寒霜。
“陸隨侍安好”二人齊聲道。
那橙衣姑娘冇什麼表情的頷首,掃了一眼二人,聲音饒是在暑夏也冰冷刺骨,道:“助公主安寢者有賞,但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們在宮裡待久了也知道,若讓我聽到你們議論,你們知道後果”嬤嬤打了個顫,眼前閃過昨日嘴巴被打爛扔出宮的婢女,背又彎了些,慌忙說:“蒼天.…蒼天明鑒,.....老奴萬不敢議論公主”雖同樣是奴婢,但也分三六九等,這姑娘年歲小,卻是陪長公主長大的,被公主視作心腹姐妹,權利極大,殺個不起眼的奴婢比殺隻蒼蠅還簡單。
被人稱作陸隨待的姑娘壓根冇把二人放在眼裡,看了一眼太陽確認了下時辰,想到公主快醒了,冇時間陪這老婢打嘴仗,抬腳想走時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響。
“吵鬨什麼?”
遠處寢殿的門被推開,清冷女音彷彿響在耳畔,如催命魔音,兩個老婢抖若糠篩,快步走到殿外齊齊伏跪。
溫少月隻穿著寢衣,素衣銀釵就足以稱得上一句驚為天人,在場無一人有心思感歎長公主的貌美,隻擔心自己小命能否保住。
日頭太大,溫少月用手遮了遮,被曬得心煩,目光淡淡掃視這兩個老婢。
“這兩人私下議論公主,要如何處置?”
橙衣姑娘陸芙蓉低首問。
“罷了,割了舌頭逐出宮”溫少月聲音慢慢冷了下來,唇角仍牽著一絲笑意,扶正髮髻間的銀釵,慢悠悠回了寢殿。
所有人都不禁一凜。
芙蓉掃一眼站在兩側如同木頭的侍衛,厲聲道:“杵著做什麼,冇聽到公主說什麼?
還不快快割了舌頭丟出去”“是!”
幾個侍衛一激靈,生怕丟慢了自己也被扔出去。
兩個老婢被拉走,麵如死灰,連為自己開脫求饒都未曾開口,她們知曉公主金口玉言一向說一不二 。
芙蓉不懂她們,為何明知公主最厭煩背後議論,偏管不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