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棠又做噩夢了。

她醒來的時候渾身濕透，手腳冰冷，整個人都木楞得不像話。

“小姐，你怎麼樣了？”

依依急忙上前，用繡帕給蘇棠擦去額頭密密麻麻的細小汗珠。

“冇什麼。”

她隻是又夢到父親和哥哥他們了。

蘇棠是前朝丞相蘇正華最小的孩子。

往上。

蘇棠還有兩個哥哥，蘇景雲，蘇景誠，都是大殷有名的才子能人，他們擅謀略，腹有詩書才華氣，對蘇棠這個常年養道觀裡的最小妹妹可謂是寵愛至極。

可惜。

他們站錯了隊。

先太子一黨發動宮變，先帝最寵愛的幾個皇子接到聖旨進宮救駕，最後被先太子黨羽埋伏，儘數死在了羽林衛鐵箭下。

亦是這時。

冷宮裡那位洗腳婢生下的最不受寵的皇子竟暗中集結了大部分軍隊，直接衝入皇宮將先太子斬於馬下。

就此。

大殷帝王薨。

裴厭上位。

而蘇家一門忠烈，當初堅決擁護正統，屬先太子一黨。

裴厭繼位之後。

殺雞儆猴，直接將蘇家一百二十六名人口處決。

而她，則因為蕭稷事先得到風聲，與蘇相提前商議，暗地裡讓蘇棠與其訂了婚約，成了外嫁女，便不算蘇家人，也冇有遭受這次滅門之禍波及。

“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蘇棠端坐好身體，她知道來人是誰。

蕭稷進入房間，良久，他還是道：“小棠，我見你身子不爽，便做主將我們的親事往後移了幾日，你看……”

男子眼裡有著小心翼翼的討好與期盼。

“阿稷哥哥，我與裴厭……你會受牽連的。”

“我不在意，小梨，我真不在意，我和你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是你兄長，是你的阿稷哥哥，若是我怕受牽連的話，就不會讓父親瞞著你私下與你簽訂了契約婚書了，小梨，我是你的退路，是你可以信賴，可以依靠之人，若是你不喜我也無妨，你成為我的妻，隻要你不願，我可以一輩子不碰你。”

蕭稷是蘇相從乞丐窩裡撿回來的孩子，養在府裡，府中上下稱他一聲蕭少爺，他算是蘇家的養子，蘇棠的兄長。

五年前他方纔脫離了蘇家，自己入了少卿府，因為當年之事人儘皆知，蕭稷也算是有從龍之功，所以纔沒有受到蘇家滅門慘案波及。

蕭稷急於表達自己的感情。

他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蘇棠的呢？或許是她護在自己身前，仗義執言的為他驅趕那些士族子弟的嘲諷時，或許是在她鼻尖沾上麪粉，麵帶霞光，嬌俏的仰起頭將手中的桂花糕塞在他嘴裡的時候，亦或者是……

情不知從何而起，一往而深。

他愛她，並從小堅信，這一生，她隻能屬於自己。

哪怕裴厭登上帝位。

他也無懼拿出婚書，力求將她留在身邊。

蕭稷還記得當時身為帝王的裴厭紅了眼，手裡死死的捏著那已經過了官府的婚書，他嘴裡喃喃道：“不可能。”

裴厭隻道自己受了欺騙，心愛女子悔婚另嫁，將他設計得如此徹底。

纔有之後的帝王一怒，血流長河之慘狀。

而那婚書，卻是蘇相瞞著所有人秘密為蘇棠所訂下的最後逃生道路，隻是那時，蘇家知情人已全奔赴黃泉，死無對證。

蕭稷出於私心，他太想擁有蘇棠了，他便將錯就錯，讓滅門之仇橫在蘇棠於裴厭之間，使得兩人再無可能。

他蕭稷，要成為蘇棠絕望深淵中的那抹光，他要她依他，靠他，最後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一如當初的他那般。

“小棠，給我一個機會，我答應過父親，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父親的遺願便是要你好好活著，你難道要讓他老人家失望嗎？”

昔日隻可遠觀的夜空明月如今就在自己身側，他怎會這般輕易放棄？

一步一步行至此處，哪怕前方是深淵，他也定會毫不猶豫的往下跳。

“好。”

蘇棠聲音極輕，這兩字落在蕭稷耳裡卻極為鏗鏘有力。

他驚得打翻茶盞，全身顫抖不已，他對其求娶已經不下百次，未想，這一次，竟然成功了。

喜色湧上心頭。

他卻強壓住內心洶湧的情感，有條不紊，大義凜然的安排著他們兩人接下來的成親事宜。

“小棠，如此可好？”

“一切都聽阿稷哥哥的。”

蕭稷腳步不穩，踉蹌出門，險些摔倒，嘴角上揚的弧度怎麼都止不住。

“小姐，少卿大人對您……可真好。”

蘇棠眸中的柔弱消散大半。

她看向門外。

“是啊，他對我，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