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色下的煙火（各位少爺小姐，晚上還有一更，大家邊看邊吃）
4月18日晚11點，十六鋪碼頭。
那艘載著譚四和葉洛的豪華輪船還冇靠岸，一艘小小的汽船卻悄然抵達了碼頭。
早在這裡等候多時的周大福和丁力驅散了零星的工人，湊近汽船。
“三個人，一共12塊錢，彆墨跡，快給錢啊！”搖晃的黃色吊燈下，說話的乾瘦男人臉部被陰影籠罩，忽明忽暗，看不清樣子。
“喔喔喔，阿力，給錢。”周大福點頭哈腰。
丁力上前幾步，掏出錢袋，正要上船，卻突然被一根褐色的管子抵住了腦袋。
冷汗直流。
他不敢抬頭。
“冊那小赤佬！周大福，你的人懂不懂規矩的啊？狗腿給我縮回去！再敢往船上走一步，老子崩掉你腦袋！”乾瘦男人低聲嘶吼。
他們這種走私船，不僅搞偷渡，還有很多走私貨。
船上的兄弟們也不好露麵，畢竟十個裡有九個在被通緝。
丁力走過去的動作，犯了他們最大的忌諱！
不過最關鍵的還是乾瘦男人看見了丁力手中沉甸甸的錢袋，想黑吃黑！
這年頭，大洋就是一切。
“哎呀，這位阿哥消消火，小孩子不懂事，‘擼子’麻煩收一收！”周大福連忙喝止丁力，然後賠笑。
民國時期，幫派眾把彈匣在握把內的自動手槍叫做“擼子”。
他們還總結了各種擼子的使用經驗，得出“一槍二馬三花口，四蛇五狗張嘴蹬”的順口溜。
這句順口溜說的是六種款式的手槍，即民國擼子排行榜。
乾瘦男人手裡拿的是“四蛇”——德國紹爾Ｍ1913手槍。
因槍把上標有紹爾公司商標——兩個交織在一起的德國字母“S”組成，粗看好似兩條蛇，據此取名“蛇牌擼子”。
該槍未在軍警界裝備，隻在民間進行商業銷售，就知名度而言，蛇牌擼子明顯不及前三把擼子，但勝在普及常見，容易購買。
“收？我擼子一出，從來都是要見血的！”乾瘦男人咧嘴一笑，瞅了瞅丁力手上的錢袋，“錢袋子拋過來給我。”
“阿力，給他！”
周大福瞪了眼丁力，好漢不吃眼前虧。
丁力無奈，小心翼翼將錢袋子拋過去。
船那邊有人伸手去撿。
不一會兒，一道低吼聲傳來：“冊那，老大，這袋子裡冇幾塊大洋，都是小銀元！”
“原來和那三個小赤佬一樣，是窮鬼！”乾瘦男人頓時變臉，“把裝了那三個小赤佬的木箱給我丟海裡去餵魚！”
“你動什麼動？！”
“大哥，木箱空了！”
“砰！”
“嘩啦！”
各種聲音驟然爆發，混在一起，點燃了寂靜的十六鋪碼頭。
“阿叔，阿叔！我把他打下船了！”
“你是哪個？永貞？”
“小心，二哥！”
“砰！”
又是一聲槍響，然後“撲通”一聲落水聲。
“冊那，小赤佬會妖術啊！”
船上一片混亂！
周大福腦子都糊了。
他的兩個侄子，周星星和馬永貞從外麵偷渡來上海灘想發跡，正經輪船票太貴，周大福又貪財，就圖便宜找了人上走私船。
冇想到在碼頭被人黑吃黑。
剛纔不知道為什麼，乾瘦男人一槍打歪了，又被衝出來的馬永貞打下海。
然後便是混戰。
就在這裡亂成一團時，幾束強光照射過來。
那艘載著葉洛和譚四的輪船緩緩靠來了。
“四爺，蠻有趣的哦，大半夜有人在儂家碼頭放鞭炮玩呢。劈裡啪啦的，比過年還熱鬨哦。”
夜空中，迴盪著青年略帶俏皮的好聽聲音。
周大福精神頭一下子來了。
二少爺！
“二少爺！！！這邊這邊，我是周大福啊！碼頭這兒抓到艘走私船，他們要跑！”
“啊這...我以為是放鞭炮呢，抱歉抱歉，四爺。”葉洛一手摟著一個戲班兒美嬌娘，她們還在給他喂酒，嘴對嘴喂水果，聽到他這句話，咯咯抿嘴偷笑，笑到一半，看見譚四鐵青的臉頰，馬上閉了嘴，靠在葉洛懷裡，不敢動彈。
“全部給我抓起來。”譚四撩起長衫袖子，“擼子給我！”
有人遞上來一把手槍。
葉洛臉上的笑容漸漸退散，挑眉，看了眼那把槍。
譚四的人很快就包圍了走私船，把那些船工一一壓製，周大福縮著頭不敢上前，瞥了眼燈火下的汽船，看到了也被五花大綁的馬永貞馬大祥兄弟，以及嘴裡還唸叨著“二哥，你看我會特異功能的對伐？”的周星星。
不一會兒，小弟就跑過來報告：“四爺，是從香江來的船，上麵有二十箱洋酒洋菸，三箱擼子，還、還有...”
小弟抬頭看了眼葉洛。
“有什麼？說！”譚四冷聲問道。
“十箱大煙。”
譚四生平最痛恨坑害華人的大煙。
這生意現在大部分人都不做了，隻有永興公司和八股黨還在搞，在道上，你做大煙生意也被人看不起。
有人通過自己的碼頭走私大煙。
譚四能不氣麼？
早上到現在，今天在葉洛麵前的臉皮丟光了。
讓他怎麼相信自己能在30號維持好秩序？
“二少爺，你等等，我下去處理。”譚四拿著擼子往汽船跳去。
葉洛挑眉，在燈火裡看到了周大福的幾個侄子。
他也帶著女戲子去了汽船。
“二少爺，救命啊！”周大福擠眉弄眼，小聲求救。
當時事出緊急，他才吼出那句話，冇想到直接觸了譚四黴頭。
萬一譚四今晚要殺光滅口......
砰！砰！砰！
譚四乾淨利落，一槍一個，斃了這群膽大包天的船工，最後隻留下領頭的乾瘦男人和另外一個活口，準備帶回去拷問。
至於馬永貞三人，他賣了個人情給葉洛。
看到譚四毫不留情的開槍殺人。
在場幾人終於感受到大亨的壓迫感，以及上海灘的危險。
十裡洋場煙花地，風雲際會上海灘。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裡是萬人嚮往的銷金窟，也是路埋屍骨無人知的人間煉獄！
“二少爺，今天讓你掃興了，30號，我譚四用人頭保證，不會出任何差錯。”譚四這些日子一直在關注葉洛的一舉一動，他的車行生意看樣子有成的機率，況且背後有英國駐滬總領事的身影，這些關係譚四可混不上。
要在上海灘租界混得開，這些洋人的關係就得處的好。
譚四在這方麵是大弱勢，如果可以和葉洛合作，那麼碼頭生意就能更上一層樓。
兩人的脾氣也頗為相投，因此他打算在葉洛身上賭一賭。
“四爺言重了。”葉洛擺手，“這些貨怎麼處理？”
“這點東西難道不是二少爺今晚截獲的嗎？”譚四收起擼子，笑了笑，“風大，我們回船上繼續喝酒吧。”
“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葉洛倒不在意那點洋酒洋菸，不過那點擼子嘛......
他冇給周大福幾人說話，反正白天的事，大家都清楚了，周大福有他罩著。
至於那幾個頗為有趣的人物，先晾一邊也好。
千金買骨，最好是骨自己送上門來。
才走幾步，背後忽然傳來噠噠噠腳步聲。
撲通！
“二少爺，我想跟你混！做跟班、司機、打手、擦鞋的都行！”
砰砰砰！
三個響頭。
“我要出人頭地，我要吃飽飯，不捱餓！二少爺，求求你了！”
這是馬永貞。
他是一個骨子裡要強，也有野心的男人，也敢這麼拚。
相反丁力就內斂許多，而周星星嘛......估計還在說他的特異功能。
葉洛冇回答，揹著他揮了揮手。
兩個大佬帶人走遠後，周星星才跑過來扶起馬永貞：“二哥，人都走啦！”
“啊？二、二少爺答應了？”馬永貞看他。
“答應個屁，你配給人提鞋麼？先走啦。”大哥馬永祥拍了拍弟弟的腦袋。
弟弟能打能拚，唯一的不好就是腦子欠靈光，一根筋。
周大福帶著丁力接他們走，談起二少爺，又有一堆可以吹牛逼的了。
至於跟人家混，那太難了。
不過他也能先帶幾個侄子從巡邏隊做起嘛，30號的汽車抵滬，對二少爺可是大事。
“說起來啊，當初我在輪船上和二少爺一起吃飯，二少爺給我拔煙，那哈德門的味道哦...”
“阿叔，二少爺抽哈德門啊？不是雪茄嗎？！我剛看到他口袋裡揣著雪茄的。”
“抽你個頭啊！你看，你看個屁啊，口袋裡的東西你也能看到啊？那你能看得到骰子筒裡的點數伐？”
“要看...”
“看你個頭！”
“阿叔，二少爺好威風！我以後也要和他一樣，摟著女人抽著煙，跺跺腳，上海灘就抖一抖！”
“誒，我就想著去城裡開幾家水果店，哦對了，我也要搬到霞飛路住，那裡聽說環境超好的，窯姐都是頂尖的...”
夜色之下，幾人暢談著未來時，遙遠的魯省，北伐軍開始部署進攻在魯省省會的奉係軍閥張某帥。
南北戰役猶如烈火般，灼燒著北方的大地。
而受到戰火影響的普通人、富豪貴族、文人名人們，都開始找尋路子，想要南下，尋求一片安穩的世外桃源。
一點兒火星激盪而起，隨後江邊泛起爛漫的火光。
那艘不知誰的汽船，躺滿屍體，就這麼燃燒了起來。
就像夜色下絢爛的星空。
像是用生命燃起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