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折服總領事
英國駐滬總領事館前身為英國領事館辦公樓，隨著領事事務的不斷擴大，後來升級成了英國駐滬總領事館。
1號樓建於1872年。樓高兩層，磚木結構，平麵呈十字形，門麵裝有硬百葉窗，並配置羅馬式欄杆。
整棟樓體，樸實、莊重、有韻味，是典型的英國文藝複興時期建築風格。
這是國內最早使用水泥的一個建築實例，在中國建築史上有著裡程碑式的意義。
1號樓前有一大片典型的英式草坪花園，27棵古樹繞屋而立，環境幽靜。
現任駐滬總領事西蒂尼·巴頓此時正坐在一棵古樹下，一邊翻閱檔案，一邊喝著女仆剛沏的咖啡。
“巴頓叔叔！原來你在這裡辦公啊！我說怎麼2號樓轉了一圈都冇見到你呢。”
約翰·布希笑著快步走來。
2號樓是昔日的總領事館官邸，供總領事館官員生活起居，位於一號樓北側。
一般這些英國領事館官員都會在官邸裡辦公休憩，很少真的跑來1號樓工作。
巴頓聞言合上檔案，抬頭看了眼他，臉上立即堆滿笑容：“約翰！你怎麼有空來找我了？”
“這位是？”巴頓的目光又落在葉洛身上。
麵生的華人？
“巴頓總領事您好，我叫葉洛，是約翰在劍橋大學時的同學。”葉洛冇在意他那頗具傾略性的眼神，主動伸手問好。
“巴頓叔叔，還記得我經常和你說的那個在校期間被各院導師爭搶的華人天才嗎？就是他，我的好朋友葉洛。”約翰·布希興奮的介紹道。
“原來是他。”巴頓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伸手和葉洛微微一握，“你好，葉洛先生。”
看到他的容貌，葉洛腦海裡寄存的相關知識就瘋湧而出。
對方是英國駐滬總領事館的總領事，英租界一把手，他的個人資訊，葉洛早就爛熟於心。
西蒂尼·巴頓是舊派傳統英式貴族，還是其中比較頑固的那一派，對華人感官極差。
他1895年以學習翻譯的身份進入英國駐北平公使館，隨後又去過魯省和天津，1922年-1929年任駐滬總領事。
這兩年是他的任期末年，1929年春，西蒂尼·巴頓就會遠赴阿比西尼亞（今埃塞俄比亞）擔任公使。
“巴頓叔叔，你看看這個。”布希是一個急性子，拉開白色椅子一屁股坐下，就把葉洛寫的公司草創企劃申請書遞了過去。
看著被揉成皺巴巴一團的紙張，巴頓哭笑不得，接過來念出聲：“《論1928年美國股市的最後瘋狂與即將崛起的投資》......”
“在‘繁榮的二十年代’，美國經濟和股票市場經曆了快速擴張，股票價格創下了曆史新高。從1921年8月到1928年1月，道瓊斯指數上漲了5倍......”
“這幾年，美國的信貸行業發展迅速，個人貸款非常容易。被市場穩定所鼓舞的人們並不懼怕債務。股票可以用保證金購買，這使得那些冇有金融頭腦的普通人，也可以從他們的股票經紀人那裡借錢來購買股票，並且隻需支付股票價值的10%......”
葉洛的申請書裡深入簡出的敘述了美國20年代股市暴漲的前因後果以及內在邏輯。
巴頓本人就是經濟學和金融學的博士，對他的看法和觀點深表讚同。
之後葉洛以舉例和簡單分析的方式剖析了美國股市未來一年的可能走勢，引經據典，條理清晰。
因為篇幅所限，葉洛也冇想過領事館和工部局的人會細看，很多內容全部略過，隻在結尾處發表了感想與預言。
他認為1928年上半年，美國股市會經曆最後的狂歡期，道瓊斯指數將一路狂飆至300點左右，下半年開始增速放緩，29年初，將步入最後的輝煌，然後迅速下跌。
然後1929年起，美國將可能陷入長達十幾年的經濟大蕭條時期。
這些內容自然是通過後世資料，以結果反推了過程。
葉洛熟知曆史，利用結果反推很輕鬆，也會顯得非常有邏輯性，但在巴頓眼裡，這是一份驚人、學術性強到令人髮指的經濟金融學論文！
即便才寥寥千字，卻完美概括了美國股市現狀！
尤其是最後的預言。
令人匪夷所思，細品卻又合情合理。
“天才，你是一個真正的天才！葉洛先生！”巴頓激動的跳起來，桌上的咖啡翻倒，濺了他一身，嚇得女仆連忙飛奔過來。
巴頓卻是毫不在意，揮手讓女仆閃開，繼續拉著葉洛聊天。
“從26年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美國國內的經濟金融問題。”巴頓是金融學經濟學的狂熱愛好者，臥室堆滿了這類學科的著作，一有空就自己推演分析。
他本人也屬於重要的政治、外交人物，因此對當下世界第一強國頗為在意。
畢竟美國現在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所有國家啊。
“在看了你的申請書後，我才恍然大悟。1929年，如果真的爆發如此恐怖的經濟危機，那將是一場席捲全球的災難啊。”
巴頓心中無限感慨，他此刻的心情很矛盾，既對葉洛的分析推理十分信服，又不太希望這真會發生。
世界第一強國陷入經濟大蕭條時期，那麼它會做什麼呢？
自然是將危機和矛盾轉移到其他國家身上，以此緩解自己的痛楚。
全球基本都是金本位國家，美國陷入經濟危機，美元動盪，連鎖反應下，其他國家的貨幣也將受災。
要真如葉洛所描述的那麼恐怖，巴頓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但願我猜的不準。”葉洛笑了笑，“讓總領事見笑了，這個課題，其實回國後我就冇怎麼研究了，也許並不準確。”
“不，不，不。我覺得你的分析一針見血，非常有參考價值。嗯？”巴頓此時纔想起來這好像是一份申請書，而不是學術論文，“申請書？葉洛先生打算辦理這......投資公司？”
葉洛瞥了眼布希。
布希知道該自己出馬了，笑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和巴頓說了說。
“**！什麼時候那些華人員工也有權力來裁定公司草創事務了？”巴頓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對華人感官極差，不過想到眼前的葉洛，他立即改口。
這就是十裡洋場的洋人。
他們有著極高的自我優越感，因此若是你能真正征服他們的思想，他們反而會對你產生狂熱的敬意與崇拜。
高富帥和白富美當起舔狗可比普通人誇張多了。
因為他們舔都能舔出優越感來。
“葉洛先生你放心，你的葉氏投資公司我會親自審批通過，儘快搞定。”巴頓抬手招呼女仆過來，“奧黛麗，去2號樓安排一下，把禮查飯店的主廚請來，我要在餐廳邀請葉洛先生和約翰一起用餐。”
“是，總領事。”名叫奧黛麗的金髮女仆微微鞠躬，一雙漂亮的眸子悄悄打量了下這個高大英俊的華人青年，眼神裡充滿著好奇。
6年來，她第一次見總領事在2號樓宴請華人。
當初北邊張大帥來訪，總領事也就和他在外麵吃了頓便飯，還是張大帥掏腰包請客。
葉洛冇想到自己隨便寫的玩意兒居然能讓巴頓如此興奮。
這英國佬的權力也是真大，居然能請禮查飯店的主廚過來做飯。
禮查飯店就是後世的浦江飯店，現在是上海灘最著名的外資飯店，能去那邊用餐，就代表你在上海灘能量大到驚人。
因為禮查飯店一般隻接待洋人和少部分華人。
1882年7月26日，上海首次試燃15盞電燈，禮查飯店及花園內就點亮了7盞；
1901年，上海第一本電話名簿出現，禮查飯店電話號碼“200”，這是上海最早使用的現代電話；
1908年6月9日，聲形兼備，光電並茂的半有聲電影首次在禮查飯店花園亮相，而直到現在，國內還處於默片時代。
哦對了，禮查飯店就在白渡橋東側，與總領事館東西相望。
巴頓如果邀請葉洛在禮查飯店吃箇中飯，估計明天就上申報和新聞報頭版了，他可能考慮到社會影響問題，就冇有公開宴請，而是在相對私人的2號樓餐廳邀約。
這反而讓葉洛更加舒服。
說明巴頓願意讓他介入自己的私人生活，這是準備做朋友的前兆。
“葉洛先生，約翰，走，我們邊走邊聊。”巴頓大手一揮，帶著兩人走向2號樓。
“巴頓先生叫我葉洛就好。”葉洛和約翰一左一右，落後巴頓大約半個身位。
“好，葉洛，能不能繼續說說你對美國股市的看法？”巴頓點頭。
“當然可以。”葉洛挑眉，這英國佬終於展露真實用意了。
雖然自己在學術上確實有點成就，身份背景在上海灘也挺高，但這些東西對於巴頓而言，冇太大意義。
華人，很難在洋人麵前得到平等對待。
究其原因，還是在當下的社會環境上。
巴頓如此殷勤的拉攏葉洛，就是看中了他對美國股市的分析和觀點。
他想通過葉洛，在美國股市大撈一筆！
什麼為了國家大事，為了世界經濟，說說而已，誰當真誰傻逼。
能落進口袋裡的大洋纔是真的。
當然，表麵上，巴頓自然要表現得對世界局勢極為關心的樣子。
短短幾百米的路，葉洛投其所好，著重分析了未來道瓊斯指數的變化趨勢，還有他相對看好的幾支股票，巴頓聽得滿心歡喜，恨不得立即掏出筆紙記下。
一旁的布希就有點無聊了。
他還以為兩人會就經濟金融的學術問題進行探討。
冇想到一直在聊股票。
來到餐廳坐下，這裡是西式宴會廳風格，其他幾張桌子邊還坐著些總領事館的官員，見到巴頓過來，他們紛紛起身打招呼問好。
所有人的目光，無一例外，都落在了葉洛身上。
冇辦法，一名華人，出現在總領事館的餐廳裡，宛如天方夜譚。
“葉洛先生請坐。”巴頓又恢複了敬語稱謂，“你對紅酒忌口嗎？”
“不，我挺喜歡的。”葉洛笑著搖頭。
“葉在大學時可是有名的‘交際花’呢！幾乎每天晚上都有女孩邀請他跳舞喝酒。”布希好不容易插上嘴，立刻把葉洛的大學生活又倒騰了一遍。
葉洛的經曆也證明瞭一點。
西方女人不是不喜歡東方男人，而是喜歡高大英俊帥氣的男人。
說白了，女人都是顏控，隻管你帥不帥，不管你來自哪裡。
“哈哈，不忌口就好。”巴頓吩咐奧黛麗把自己珍藏的紅酒從臥室取來，“對了，葉洛先生，你這次打算做什麼生意？”
“實不相瞞，我準備買通用公司的汽車，投資做租車行。”葉洛笑著回答。
“啊？”巴頓舉起酒杯的手尷尬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