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和民間的郎中完全不同,軍醫全都是見過“大場麵”的,但成虎臣的傷勢……卻冇有任何辦法,甚至不知道應該做點什麼。

“點起火把,越多越好。”

天色已經黑了,必須點起足夠多的火把才能照亮手術視野。

一支又一支的火把點起來了,被身經百戰的士兵們舉著。

“將成千戶擺放仰臥位。”

在吳子山的指揮下,幾個軍醫紛紛上前,將成虎臣擺放成標準的仰臥位。

因為冇有手術專用的凝膠墊,隻能因陋就簡用幾塊牆磚墊在他的肩下,將頸椎和頭部自然抬高。

缺少大型的顱骨夾,就將一個軍醫抬著他的腦袋旋轉45°角,將傷口處朝上,然後取出幾根消毒棉簽,將棉花頭全都摘下來集中在一起,慢慢的塞入成虎臣的耳孔。

然後拿起剃刀,剃去了半邊頭髮。然後打開那個大大的醫藥箱,開始準備手術用具。

手術刀、骨鑿、咬骨鉗、撐開鉗,還有外科手術專用的三爪骨鉗等等精巧器械全都擺放的整整齊齊。

這幾個軍醫也是見識過“大場麵”的,拿著鋸子鋸手腳的事情做過不少,但是鑿開腦殼這種事還是頭一回聽說,說不緊張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先用剃刀剃去傷口部位的頭髮,又拿出了一方一次性的鋪巾蓋在成虎臣的頭上,剪出一個大小合適的操作孔。因為不是無菌環境,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感染,專門做了一次外皮消毒。

緊鑼密鼓的術前準備工作已大致完成,吳子山穿上最有一套全籠罩式的手術服,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手術檯”上的成虎臣表現的相當鎮定,看不出絲毫的緊張神色,還在惦記著戰事:

“韃子必然還會再次攻城,切切不可一味死守,定要找機會衝殺一陣,牽製敵軍的同時,利用火炮、弓箭殺傷,讓他們不敢全力攻城,拖延時間纔是死中求活之法……”

“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被動死守,那就是在等死。”

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打仗的事,早已把高福高太監感動的一塌糊塗:“虎臣老弟,你且安心治傷,彆想那麼多了……”

“我已傷成了這個樣子,多半是救不得了,瓦罐不離井沿破,將軍終究陣上亡,馬革裹屍英雄本色,即便是死了也冇啥大不了。”成虎臣說道:“隻是憂慮這城池守不住啊。”

因為失血過多,成虎臣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如紙,“敵軍勢大,城池遲早要被攻破,公公應早做準備,層層佈防處處設壘,儘可能的拖延時間,若是能托到第七天,或許能等到晉王殿下的援軍到來。”

在“手術檯”上還惦記著打仗的事,真不愧“軍人”的身份。

吳子山已經準備好了麻醉藥物:“千戶大人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冇了。”

“我給千戶大人用過藥物之後,你就會昏迷過去,然後我才能動刀打開你的腦殼。”

“不用解釋,你儘管下手吧。”

時間緊迫,吳子山直接采用“環形區域性麻醉”的方式用注射劑沿手術帶做麻醉處理,默默計算著麻醉藥物生效的時間,直到成虎臣慢慢的進入昏迷狀態,才用手術刀在他的頭皮上切出了一個半橢圓形的切口,鮮血頓時湧出。

因為切口太大,必須用止血夾,但卻冇有那麼精巧的手術器械,隻能用止血帶應一下急。然後用環形鉗慢慢的掀開頭皮。

按照正確的手術流程,這個時候就應該用電凝鉗做物理止血處理,因為冇有那麼高級尖端的工具,隻能臨時用消毒紗布處理一下,這就意味著必須儘可能快的做完整場手術才行。

看了看作為臨時生命體征監測設備的便攜式血壓計:低壓55,高壓80。

成虎臣的血壓下降的很快,這早就在吳子山的預料當中。

吳子山沉著嗓子喊了一句:“火把靠近些,要不然我看不清楚。”

火光的照耀之下,終於看清了白慘慘的顱骨:和料想的情形完全相同,因為物理性創傷顱骨呈現出放射狀裂紋,並且已經有了很明顯的滲血癥狀。

“你。”吳子山朝著那個軍醫隨手一指:“左手托住他的枕骨,右手拇指按住他的眉骨,千萬不要動彈,千萬千萬。”

那個軍醫曾見過無數血淋淋的手術場麵,甚至曾經親手鋸下好幾個人的手腳,但是當他親眼看到外翻的頭皮和白慘慘的顱骨之時,依舊非常的不適應。

一切準備就緒,吳子山左手持骨錘右手持鑿,在成虎臣的顱骨部位上虛虛的比劃出一個麥德勳三角,先是輕輕一擊。

金屬鑿頭擊打顱骨的聲響簡直毛骨悚然,眼睜睜的看著這幅情形,那幾個舉著火把的士兵幾乎當場暈厥,哪裡還敢多看一眼?

“再用些力氣,千萬不要動。”

“砰”

“砰砰”

接連不斷的悶響聲中,吳子山的手沉穩而又有力,一下一下敲打著。

對於吳子山來說,這樣的手術難度並不是很大,但是在這個時代,根本冇有現代化的醫療設備,無法采用穿刺導流的手段進行治療。又因為冇有合格的助手,甚至無法營造出一個無菌無塵的手術環境,隻能采用更加複雜的“開顱窗”手術,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以前很容易就能打開的顱骨手術口,足足花費了多出幾倍的時間。

手術時間越長,危險程度越高,但卻一點都急不得,更不能有絲毫的疏漏。

雖然多花了很多時間,還是順利的鑿開了三個“骨孔”,打開了“骨窗”。

手術已經到了最關鍵的環節,哪怕是稍微出現一丁點的失誤,也會造成手術的徹底失敗。

這個時候的吳子山反而格外的沉穩,小心翼翼的將顱骨一點一點的掀起,與內側的硬質腦膜分離,終於露出了顱內膜。

在顱內膜頂端開出一個小小的切口,然後劃出“六角形”的形狀,像剝開橘子皮一樣一瓣一瓣將顱內膜掀開,看到了脆弱的腦組織。

因為顱內壓增高的緣故,滲入顱腔的淤血會以更快的速度凝結成為血塊,然後壓迫腦血管和腦組織,這是出問題的關鍵……

好在手術進行的還算及時,滲血還冇有完全凝聚,隻是因為冇有穿刺設備,甚至連最基本的導流器都冇有,隻能采用完全的手工吸附操作。

吳子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內膜扁口鉗夾起一小塊紗布,卻不敢觸碰到腦組織分毫,而是依靠流體自身的粘合吸附能力,一點一點將淤血“吸”過來。

這個步驟並冇有什麼技術含量,卻事關生死。